英国一名叫波利·弗农的女孩,酷爱喝咖啡,据说从2000年到2012年的12年间,她花了两万英镑的费用喝咖啡,折合人民币为20万元。读这则新闻,我开始替这位女孩操心:喝了20万元的咖啡,得花费多少时间啊?
我长在什么都需要节省的年代,包括时间。还记得中学教室墙壁上有一条幅,上面是鲁迅木刻像,下面是他的名言:“哪里有天才,我是把别人喝咖啡的工夫都用在了工作上。”这句话激励着我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当年的高考,并一考得中。至今它的影响还在——别说咖啡,我连粥都不喝,节省了双重时间。
近年来,读书渐多,读到鲁迅20世纪30年代在老上海的生活,其实鲁迅很懂人生,不但喝咖啡,还爱笑,爱玩,爱闹,爱和全家人去看当时比较新式的电影,爱与郁达夫等一干文人下馆子。他住在上海虹口区山阴路一幢别墅里,休息与工作,被他处理得丝丝入扣。
以前教室墙壁上的那句话,我只能从另一件事中寻求解释:有位信徒曾经去问他信赖的牧师,他问,牧师,我在祷告时可不可以抽烟?牧师说不可以。但这位牧师很聪明,善变通,他话锋一转,接着说,但是,你可以抽烟时也在祷告啊。
参照牧师的逻辑,可不可以这样表述:鲁迅不是在工作时喝咖啡,而是喝咖啡时也想着工作。
强调个人幸福感的当下,似乎并不提倡把喝咖啡的时间都献给工作。故让我年四十而有惑。有人大半辈子都泡在茶与报纸、酒与牌局上,也没见他们失去什么,相反过得很滋润,我替自己感到累。有人把喝开水的时间都献给了事业,果然风生水起,可干着干着,人就没了,让周围壮怀激烈的人不免兔死狐悲。
普通人,没有“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能力,因此也就没有“喝着咖啡就能把工作干好”的优雅。于是,“咖啡”与“工作”成了类似“鱼”和“熊掌”的难题——我们的纠结正在于此。
向左或者向右的例子不少,但说不清谁是谁非。
画家杜尚在25岁时画了《下楼梯的果女》,这张画使杜尚一举成名,并为杜尚赢得数不清的绘画订单。可是,杜尚对这些订单说:“不,谢谢!我更喜欢咖啡。”订单会压得人很累的,他索性选择去喝咖啡。
体壮如牛的巴尔扎克,短短一生写了90多部中长篇。拿破仑用剑没有完成的事业,他要用笔去完成。为保证写作时清醒,他嗜浓咖啡如命,曾说:“我将死于3万杯咖啡。”果然,他殁于51岁,慢性咖啡中毒是死因之一。这是位真正喝咖啡时还想着工作的工作狂。
左思右想,人生确实是一门艺术。不过,3万杯咖啡实在太多,一生要喝多少杯咖啡,也没有现成的答案。“咖啡”与“工作”,倘若能调出恰当的比例,生活的滋味或许会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