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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父亲出门，在街上遇到了表叔，父亲执意要让他来家里吃午饭。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父亲第几次带亲戚来家里吃饭了。 不知道搬到城里来住父亲是否后悔了，不然为何他总是在街上遇到熟人就往家里带，吃饭的时候也聊很久，多半是寂寞吧。 住在这个连公交车都坐不满人的小县城，如果他和母亲两人想搬回村里住，我会支持他们的决定。 如以往有客人来一样，酒杯倒满，父亲就着一两袋花生、三四个小菜，就能和客人侃大山，能从时事政治谈到往昔岁月，能从村里的稻花飘香谈到出口贸易。喝得差不多了，脸也红了，两人点着香烟，在青色的烟气中，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席间，聊到我的婚姻状况，叔叔说，“你呀，26岁了，早点结婚吧。等你有了小孩，你爸妈还能帮你带几年，读幼儿园的时候，还可以帮你接送，你也可以安心工作。等你爸妈老到连孙儿都抱不动了，到时你再结婚生小孩，你还得照顾你爸妈，你哪来的时间和精力?” 我看了父亲一眼，他的目光没有望向我，而是看着餐桌上的某处，若有所思的样子，微红的脸，沉默平静的脸，有很淡的浅笑，有着力所不及的无力感，也有顺其自然的淡然。 我说，“快了快了，我爸到时一定能帮我照顾小孩的。” 每天都有相同的事提醒父亲，他不再年轻，比如邻居的小孩称呼他为爷爷，比如坐公车刷卡时机器传出的“老人卡”，比如刷牙时牙刷总会碰到没有了牙齿的牙龈…… 他变老的样子，我已看过多次，只是这是我第一次带着这样复杂的心情看着他。究竟有多复杂的心情?一是我到了被催婚的年纪，我不年轻了，也算是大龄青年，我感慨自己;二是想到逐渐苍老的父亲，看着其他同龄老人儿孙绕膝，他自己却只有影子陪伴，我有点对不起他;三是想到总是找熟人来家里添热闹的父亲，他心里应该有个空空的角落，是我无法填补的，我心疼他。 父亲，你别那么快变老呀。 赵国军事家廉颇，七十六岁高龄时仍率军大破燕军;西汉名将李广，六十七岁征战漠北讨伐匈奴;东汉开国功臣马援，六十二岁时仍请命南征，披甲持兵，老当益壮;晚清重臣左宗棠，六十五岁抬棺西征新疆，收复领土…… 父亲自然不能和以上功臣相提并论，只是，我希望我的父亲，六十岁之后，仍然能够老而弥坚、老骥伏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