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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十一点整。” “现在是十一点整。”老爷子跟着重复了一遍。我随口问了一句，好像十点没报啊。老爷子马上应道：“是啊，十点没报。——不对，十点报了呢。”我大笑了一下。其实是我没注意而已。老爸设了从八点开始，每个整点都报时。他的所有起坐动静都是由时间来决定的。 九点了，爸爸。他拖着病腿，脚步重重地从客厅门口走到我的房间。电脑放在我房间里。九点是他看电脑新闻的时间。我在客厅的躺椅上，晃着。他点开网页，进入熟悉的网站，找到今日新闻。他会很耐心地等着网页慢慢打开。有重要的事情，会随手记在电脑桌上，那本小小的笔记本里。老爸的字越来越潦草了。依稀看得清楚而已。半小时之后，他努力站起来，我赶紧把躺椅让出来，接下来是他在躺椅上搁脚平躺的时间。 他用拐杖把搁脚的椅子拨过来，我赶紧给他把椅子摆正，对着躺椅。他小心地坐下，把脚搁在椅子上，并不摇晃，而是很平稳地躺着。大约这样是很舒服的。他悄无声息地躺了一会儿。 接下来是水果时间、房间里静思的时间、看书时间...... 从客厅到阳台，从阳台到房间，他的每一把椅子都是在不同的时间坐的。坐着的时候是做不同的事情的。 上午7点半早餐，12点午餐，中午1点午睡。下午6点晚餐，7点看新闻联播，焦点访谈，然后看会儿体育节目。8点半左右洗澡，9点进房间看看手机，然后睡觉。他本身就可以报时了。 没有人可以影响他的时间。 30日或31日理发。即使天上下着大雨，也是照常。只是苦了大家。要么得找部车拉他去;要么就得两个人打伞，一个人推轮椅，就是这样，也是大家都淋得透湿回家。幸好他的身体素质还是极好的，淋了一点雨，吃几支藿香正气水就可以了。幸好遇着暴雨的天气还是不多的。 大太阳却是经常。大太阳，他就戴了礼貌，礼貌是那种有点上翻的牛仔帽，是游览曾国藩的旧居时买的。他很喜欢。戴上帽子的他，很可爱。有点俏皮的样子。因为平时的老爸都是严肃的，此时的他，饱满锃亮的额头被帽子给遮挡了。淡淡的影子投射在他的脸上，似乎让他有了些笑意。细细的绳子轻轻拢在脸颊两边，让他有婴儿般的恬静。 每月出门两次，一次是去局里过组织生活，一次就是理发。老爷子就像报时的时钟一样，除了整点报时，基本上很少说话。不过有人进了院子里的铁门，他准知道是谁回来了。会招呼一声：“回来啦!”。如果是陌生的脚步声，他就会问“是谁?”大约没人回答，他就会到阳台上去观察一番。所以每个进门的人，赶紧通报自己的身份。 常常大声嚷嚷的是小度。小度是一个百度精灵。“小度，小度”“在呢!”“小度，播放新闻。”“小度，听音乐”“小度关机”...... 他就是这样跟这个世界发生的大多数重大事件，同步向前，向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