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着白兰地的时候(2)
时间:2022-07-17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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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上帝。”
“伊凡,那么有没有灵魂不死的事,哪怕是很小的,一点点?”
“也没有灵魂不死的事。”
“一点也没有么?”
“一点也没有。”
“你是说绝对的零,还是稍稍有一点。也许稍稍有一点吧?总不是一点也没有呀!”
“绝对的零。”
“阿辽沙,有灵魂不死么?”
“有的。”
“上帝和灵魂不死都有的么?”
“有上帝,也有灵魂不死。灵魂不死就在上帝里面。”
“唔。伊凡大概是对的。天呀,只要想一想,人们献出了多少信仰,有多少各种各样的力量白白费在这幻想上面,而且一连几千年!是谁在这样开人的玩笑?伊凡,我最后一次坚决地问:有上帝没有?我这是最后一次问!”
“我也最后一次说没有。”
“谁在开人的玩笑呢,伊凡?”
“大概是鬼吧。”伊凡-费多罗维奇笑了笑。
“那么有鬼么?”“不,鬼也没有。”
“可惜。见他的鬼,如果这样,我真对那个第一个想出上帝来的人什么也干得出来!把他吊死在苦杨树上还嫌便宜了他。”
“如果没想出上帝来,就完全不会有文明的。”
“不会有的么?没有上帝就不会有文明么?”
“是的。连白兰地酒也不会有。不过这瓶白兰地酒实在应该从您那里拿开了。”
“等一等,等一等,等一等,亲爱的,再喝一小杯。我得罪了阿辽沙。你不生气么,阿历克赛?我的亲爱的阿历克赛,小阿历克赛!”
“不,我不生气。我知道您的意思。您的心肠比脑子好。”
“我的心肠比脑子好么?天呀,这话是谁说的呀?伊凡,你爱阿辽沙么?”
“我爱的。”
“你应该爱他。”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已经醉得很厉害了。“我刚才对你的长老做出粗野的举动。但是我当时心里很乱。这位长老很有点风趣,你以为怎样,伊凡?”
“大概有的。”
“有的,有的,ilyaduPironlà-dedans①。他是个耶稣会教士,自然是俄国式的。他是个高尚的人,心里一定在暗暗痛恨着自己必须做戏,……必须披上一件神圣的外衣。”
“但是他是信上帝呀。”
“一点也不信。你还不知道么?他自己就在对大家说,自然不是对大家,而是对所有到他那儿来的聪明人说。他对省长舒尔茨就直截了当说过:credo②,但我不知道他信仰什么。”
“真的么?”
“一点也不错。但是我尊敬他。他这人有点靡非斯托非勒斯③的味道,或者不如说,有点象《当代英雄》④里的角色,……叫阿尔白宁,还是什么,……那就是说,你知道,他是好色之徒;他好色到了极点,如果现在我的女儿或妻子到他面前去忏悔,我都要替她们担忧。你知道,他讲起故事来可真……前年他叫我们到他那里去喝茶,还备有利口酒(女太太们常送给他利口酒),他天花乱坠地讲起从前的事情来,把我们的肚子都笑破了,……特别是讲其他怎么治好一个虚弱的女人。他说:‘如果不是脚痛,我可以给你跳一个舞。’你瞧他多行!‘我年轻时玩过的把戏真不少’。他从商人杰米多夫那里弄到过六万卢布。”——
注:①法语:他有点皮龙的味道。皮龙(1689-1773年),法国诗人、讽刺作家。
②拉丁文:我信仰。
③歌德名著《浮士德》里的魔鬼名。
④莱蒙托夫的名著——
“怎么,偷的么?”
“那个商人把他当成好人,把钱送到他那里来,说:‘老兄,请你保存一下,我家里明天有人来搜查。’他就收下来保存了。后来他说:‘你是捐给教会的呀。’我对他说,‘你真无耻。’他说:‘不,我不是无耻,我是豪放……’不过我想起来了,这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人。我错搅到另一个人身上去了,……没有注意。让我再喝一杯就够了;你把瓶子拿开吧,伊凡。我在胡说,你为什么不拦阻我呢,伊凡?……你为什么不说我在胡说?”
“我知道您自己会停止的。”
“你胡说,你这是因为恨我,完全是出于恨。你瞧不起我。你到我家里来,就在我的家里轻视我。”
“我会离开的,白兰地酒把您灌迷糊了。”
“我用上帝基督的名义请求你到契尔马什涅去一趟,……只要一两天工夫,你偏不肯去。”
“既然您这样坚持,我明天就去。”
“你不会去的,你要在这里监视我,这是你心里打的主意,你这坏心眼儿的家伙,所以你不肯去吧?”
老人还不肯罢休。他已经醉到那样的程度,即使平素沉静的人,这时候也一定会突然想要发脾气,显威风。
“你看着我干什么?看你的眼睛什么样子?你的眼睛望着我,在那里说:‘你真是一副醉汉嘴脸。’你的眼神可疑,你的眼神显出轻蔑……你到这里来是有你自己的算盘的。你瞧,阿辽沙看人的时候,他的眼睛是发亮的。阿辽沙不轻视我。阿历克赛,你不要爱伊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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