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以来,工资收入提高了,生活改善了,偶尔与矿工兄弟、朋友相聚,会餐下馆子, 几盘、几碗、几碟地吃。可总觉得没有平时家常便饭吃着舒服、自然、实惠。 从前的困难时期,穷度饥荒,糠菜半年粮,维系生命。小时侯家里穷,吃的是咸菜,稀饭,萝卜,白菜,没吃过白面馍。上学时正赶上困难时期,放学了,经常到收获过的红薯地里,齐齐再挖一遍。把遗留在地里小块的、腐烂的、半截的红薯检回家。水洗,凉水泡,去苦味,捣碎,与红薯梗掺和一起晒干磨面,做成窝窝头,还到黄河滩采摘草籽,去皮磨面,烙成饼子。这是比较好的充饥食品;煮的稀饭里离不开榆树叶、槐树叶、红薯叶、菜叶。吃的萝卜,白菜算是上等好菜,淹咸菜、泡酸菜一年四季吃,红薯叶从长成青的,吃到红薯长成,叶变成干的,把秧拔了也不会扔,全晒干弄熟吃;在院里,墙角,沟边种些南瓜,从嫩的吃到长成老的,炒着吃,蒸着吃;柿子疙瘩晒干和谷糠一起磨面做成饼子,或打成糊糊,真顶饥,可就是吃了以后大便干结,解一次大便要蹲好长时间,在厕所蹲着怎么使劲也解不下来,痛的直喊叫。 母亲就用细竹棍棍,一点一点地掏呀掏呀,直到解下来为止。我在荥阳大学工业系学习住校期间,母亲经常把好一点的馍晒干,让我带到学校吃,补补身体。同学见了,你一块,他一块,我一块,吃着,嚼着,分享着我的母爱,母亲的关怀,那滋味虽不是山珍海味,可肚子咕咕叫的时侯,真解馋呀。而母亲自己吃的是瓜菜代。有一次,她为了采摘沟边树上那又大又嫩的枸树叶,掉到了两丈多深的沟里。幸运的是沟半腰有酸枣树担着,弹了一下,掉到沟里不能动,直哼哼。和她一块去的我本家二嫂吓坏了,绕道到我母亲跟前,“五婶,五婶,”喊了好半天,我母亲才吃力地说:“他二嫂,不要紧,没事,没事。”我二嫂叮咛:“你可别乱动,我去叫人。”我二嫂回家叫我父亲、我二哥、我弟弟一起,把我母亲抬回家。当我从学校回家看到母亲脸上、手上划破的血痕,胳膊上、腿上未消肿的青块块时,鼻子酸楚,泪水直往出流,母亲说:“不要紧,没事,没事。”困难时期,母亲忍饥挨饿抗饥荒,也磨练着她的坚强意志。直到去年初春,享年94岁的母亲,很坦然地离开了我们。 “高产红薯”救人命。正当缺粮饥荒要夺人命的时侯,我们家乡从安徽引进种植了高产红薯。救命的高产红薯解决了大问题。成熟期短,个大,淀粉含量高。蒸熟了,拿在手里掉块块,甘面甘面的,那个甜、那个可口、那个噎人、那个反胃,都来了。三顿饭,顿顿吃蒸红薯,天天离不开红薯。我母亲就变着花样吃。切成片,磨成面,与玉米面掺着蒸馍,蒸发糕,包饺子,烙煎饼,擀面条;把红薯切成丝炒菜,放些辣子、 醋、盐,那酸、甜、咸、辣,各种滋味都有,那才叫鲜美可口哩。红薯产多了,储藏问题是关键,我家挖一个一丈多深的红薯窖,底下两边打两个窑,两米来深,储存时很讲究,脸上不能抹雪花膏下窖,不然红薯易变质,酶烂。摆放时要一层一层放整齐,尽量别碰撞伤皮,储存的都是个大、匀称、光溜溜的。小的,破损的,就放在地面,随吃随拿,地窖的红薯放好了,能吃到来年接着新鲜红薯。这高产红薯可真救了我们一 家人的命呀! 一个猪头过大年。困难时期,城里吃肉要肉票,定量供应。农村吃肉要批条。猪头、下水不那么严。临近年关,买不来肉,母亲就拿我寄回的钱买了十几斤的一个猪头。饺子馅、条肉、肉丸子、炒的,蒸的,煮的,样数还挺多。全家过了一个好年。家里寄信,说得我眼泪吧吧的不是滋味。家穷晚婚。我27岁结婚。爱人小我五岁,是全县的“十佳姑娘”,三八红旗手,“赤脚医生”,妇女队长。能干,一百多斤的麻袋扛上就走;能吃苦,会过日子十里八乡都很有名气。户口一直在娘家。但她隔几天,提些麦子白面、或蒸的馍到我家,给父母、弟弟们不少接济。使我家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减轻了我父母的负担。替补了我不在老人身边应尽的那份孝心。 我在煤矿工作,吃的是粗细粮搭配,每天要计划早、中、晚三顿饭菜,吃几两,花多少钱,首先考虑的不是什么饭菜香,而是什么饭菜省钱、省粮票、实惠。那时,粗粮细做,把粗粮蒸成发糕,虚虚的,大大的,同样的二两馍,个儿就大了那一点点,虚糕里放些糖精,吃着别有一番滋味。有时炊事员会把蒸大米的面汤、捞过捞面的面汤端到大厅里,手即眼尖脚步快,用大碗满满的盛一碗,美美地喝下去,你走的慢了,轮不上,喝不到。那时吃饭用大碗,炊事员卖饭用瓢打饭,大碗比小碗多一点,同拿一两粮,大碗就能多几口。吃的菜大多是自己买点咸菜,用玻璃罐头瓶装着,喝一大碗免票“稀饭”,买一块发糕,吃几口咸菜,这就是一顿饭。一天下来,9两粮,5角钱就够了,一个月十几元也能凑和。 工作五年,才把我上学时借的钱、贷的款还清。经济虽然桔据,但生活安排的还算实在,有时到农村买些粗粮,补充低标准的口粮,没得什么浮肿之类的病,还算幸运吧。下矿劳动,一个月菜金只花两元钱。我原是铜川矿务局机关干部,后来到郊区焦坪矿下井劳动。爱人带着老二,老三儿子在铜川,大儿子在河南老家跟着他姥姥老爷生活,我每月的50多元工资,留一点自己用,给铜川爱人、老二老三儿子20元,给老大儿子、他姥姥老爷10元,给老家父母、三个弟弟10元。我在焦坪矿下井,每天晚10点食堂准时有一顿面条饭,(其实是食堂一天来的剩饭剩菜)二两一碗,不要菜票。9点30分就去排队,买一碗吃着排着队,排到跟前这碗面条就喝完了,再买一碗,端到宿舍,慢慢喝。这一顿就花四两粮免菜票的饭,晚上能睡个安稳觉。早上买三个班中餐葱花油烧饼。也不要菜票。一个月下来,我用6元钱买30斤主食票,菜票只花两元多。生活费满打满算不到十元,六年如一日,生活得很有“规律”,我几次独自站在大山沟沿边“思索、思索------”,“硬”挺了过来。这也真磨练人。我在焦坪劳动表现好,还参加矿务局的先进表彰会,又从井下提拔到地面,到机关,当了干部,调到市区桃园矿,和爱人、三个儿子一起生活直到退休。 如今的改革发展,生活得改善,身体强壮,心情舒畅。我现在的退休工资每月1480元,老伴每月退休金900元。生活稳定,不愁吃不愁穿,儿孙满堂,老伴把生活安排的妥妥当当。什么生活讲营养,讲科学,什么高旦白,低脂肪,老伴把每天的饭菜调剂的恰如其分。小米稀饭熬得喷香上口营养好,隔几天喝一顿玉米面糊糊别有味道;米饭、卤面、臊子面、油泼面,一个星期不重样。包饺子是她的拿手饭,菜、肉拿回来,半小时让你吃上热腾腾的饺子。经她调的馅儿别有风味,在北京工作的小儿子每年回去只带他妈盘的饺子馅,他说:“妈妈是我们家管生活的行家里手,调和的饺子馅真好吃”。 老伴是左邻右舍有名的做饭好把式。现在生活好了,不能忘记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吃饭我有成个习惯,喝完稀饭,要用块馍把碗里的饭擦净,吃菜剩的菜汤,用块馍蘸着吃完,掉在桌上的馍花、菜都要拣到自己的碗里吃了,孙子孙女也跟着学。这是困难时期养成的。盛世不忘灾难苦,留得余粮防饥荒。我在困难时期,20岁体重80斤,现在我的体重是155斤,比当年几呼翻了一翻。心宽体胖,身体健康。几十年的风风雨雨,饱含着生活的酸甜苦辣;几十年的坎坷沧桑,留下了跌撞起浮的生活规迹;几十年来,天天要吃饭,这一顿顿,一碗碗的饭菜,彰显着我家生活的苦与甜。熬过这多年饥荒之后,盼来了今天祥和美好的生活。能经常吃上这样的家常便饭,就是我们老百姓的福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