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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南鹤壁市逗留期间，当地朋友引我去参观了一个民间奇石馆。在那里，我看到了许多奇异绝美的石头。其中，淇河产出的空青石给我留下的印象尤为深刻。空青石是鹅卵石的一种，存量稀少，如今在河滩上已很难寻找到了。其特别之处在于，石头的内部是空的，且装有一种奇妙的液体，摇晃起来会发出清脆的响声，让人想起一句歌词——“精美的石头会唱歌”，因而很具观赏与收藏价值。 我对之上心，还因那“空青”二字。早年我在学习山水画时，导师就常说到“空青”。在传统山水技法中，但凡天空与水域，一般来说都是以留白的方式表现的，前人谓之曰“空青”。我的理解是，空，既是指天空，也是指空白；青，既是指绿水，也是指石头的颜色——空青石，剥去粗糙的石皮，里面呈现的即是晶莹的青绿之色，像翡翠、玛瑙。古时候的画家用的颜料多是矿物质，其中的石青石绿，据说就是此类石头研磨而成的。 当然，空青石最主要用途还是用于治疗眼疾。前人用金刚钻在石头上钻出小洞，倾出里面的清水，滴入人的眼中，可感到一阵阵清凉，舒适无比，有点像今天的人工泪。医典中有记载，说点滴此水可除眼翳。有的小说里面还说，滴此石液可使盲人重见天日。 清代有部笔记小说集叫《豆棚闲话》，其中有一篇《空青石蔚子开盲》，就写到了这种石头。小说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天上下凡一个叫自尊使者的神仙，使者在路上拾得一块里外通明、青翠欲滴的大圆石，他知道此石唤作空青，为当初女娲氏炼石补天的遗留物，他知此石中间有一泓清水，但凡世间一切“瞽目”（瞎眼），以金针蘸点，即能使其重见光明。使者遂立愿以此石液点开瞽目以尽还光明，也让自己修成正果。于是琢开那石，逢着瞽目之人，便将青翠之水滴入其眼眶，果然一点眼就亮了。消息不胫而走，要求滴眼的盲人络绎不绝。 神话也罢，传说也罢，至少说明空青石是可以明目的。我们也可以找到一些科学依据，如《本草经疏》就说，“空青甘寒，能除积热，兼之以酸，则火自敛而降矣；热退则障自消，目自明。”说白了，就是该石头做药引可以去热除火，使眼疾自消。至于能否使盲人复明，那就说不准了。 河南还流传着与空青石有关的民间故事。相传一个叫李丰的年轻人，在戈壁滩上行走时，见一老喇嘛跪在地上仰天祈祷，随后用手指触摸地上小石块，再用手指摸眼，如是几次方才离去。李丰好奇，来到老喇嘛跪拜处，见地上有一个被剖成两半的小圆石，圆石中间窝着几滴清水，便学着老喇嘛的样子，也用手指蘸上石中之水涂抹双眼，他只觉得眼睛清凉了一下，也没在意。一天，在县衙当差的李丰领了薪水，便去赌档押宝。所谓押宝，就是把三只骰子放在密封的赌盅里，晃动一番后任由赌客押大小，然后打开定输赢。李丰盯着赌盅正准备下注，突然被自己吓了一跳——他竟然能清楚地看到赌盅里骰子的点数。他知道是抹了那“神水”的缘故，心中暗喜，却不声张。此后李丰逢赌必胜，敛财无数，便辞去县衙差事，交了一帮狐朋狗友，每天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某次喝醉，李丰脱口说出当初奇遇。有人便告诉了赌档的老板。不久，李丰就在睡梦中被老板雇佣的杀手挖去双眼，并将其钱财抢掠一空。李丰最终穷困潦倒，冻死街头。 看来，明目之后还得清心，清心之后还得寡欲。但不管咋说，空青石本身没有过错，能让人明目，毕竟是一件善事；是李丰没有在“明目”之后，控制住贪欲而已。 空青，是很有意味的字眼，也是检测一个人心灵世界与视觉向度的字眼：空旷，让人心旷达开明；空灵，让人心通透纯净；而青，则是让人看到人间的美好——水天之青，草木之青，还有生命之青。 由是观之，空青，就不仅仅是一块石头的名字，更是一种境界的象征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