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很多方面来讲,我对爸妈是不够孝顺的。成年后,自以为有了一些阅历,对着爸妈更是动不动就批评否定,对一直逆来顺受的妈妈更是习惯性地“凶”,根本不顾及他们的感受。虽然,每次凶了妈妈后又自责。唉,我这一方面是自身修养差,另一方面也算是被爸妈惯坏了。他们总是一贯地宽容我、呵护我、心疼我。 每次回家,爸妈做好吃的给我吃,走时,更是把冰箱里藏的,仓库里收的,地里长的,都挑最好的给我,他们自己吃给我挑剩的。甚至先给我挑了再挑了给卖,最终剩下的没有卖相的才留给自己吃。 去地里收菜,年迈的妈妈挥锄、挑担,而正值壮年的我却一直是看客。有时看妈妈身体不好很吃力时,我也会心疼地提出让我来挑或提一下,但妈妈每次都拒绝。早些年她自己身体好时说“你挑不动”,后来她年事渐高力气渐小时说“你就别把衣服弄脏了”,现在她挑东西越来越吃力了,却说“没多重,我挑得动”。 在妈妈眼里,我一直是她关心、心疼的对象。她每个月拿着几十元的农村养老金,自己舍不得吃用,却总担心我的负担太重,时不时凑几百元要给我的孩子在学校里买包子吃。在我身处逆境时,更是为我牵肠挂肚。 爸爸七十多了,妈妈也年近七十。说起来惭愧,虽说只相隔100公里,但我给爸妈过生日的次数寥寥无几。这几年爸妈有太多的不顺心,日子一直在煎熬中,我很自责自己无力让爸妈安享晚年,还一直让他们为我揪心。今日,妈妈过生日,我终于下决心回家陪伴老人一起过。 说是回家给妈妈过生日,实际上就是回家吃餐饭,让爸妈劳累一番。妈妈天没亮就起床给我收拾床铺了,就为了让我能午休好。爸爸去集市买了一些菜回来后,他们就忙着做中饭了。厨房的事我是不挨边的,我又是看客。饭后,我们坐在一起闲聊了一阵。 时值正午,烈日如火,妈妈要去给我摘菜了。我原本计划着要到地里去看一看,亲近一下土地,感受一下采摘蔬果的乐趣。然而,我被烈日吓退了。妈妈却坦然地走到了太阳底下,用肩膀挎着大竹篮,从这块地摘到那块地,豆角、茄子、辣椒、冬瓜、红薯藤等等,将箩筐大的竹篮装得满满的,背回来后,她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妈妈把这些菜清理了一下给我装好袋,又把之前准备好的野菜粑、粽子、笋、西瓜、玉米等装袋。有两个大西瓜太重提不动,装袋后被放入竹篮,准备用竹篮背到公路上去。用竹篮背东西,一方面可肩膀挎住用力,另一方面,腰背顶住用力。 爸爸看到这么多东西,担心妈妈提不动,提出他来送我去上车。妈妈说,爸爸挎竹篮还没她行。确实,爸爸一个大男人,平时挥锄、挑担还好,挎竹篮的情况不多,所以,他挎竹篮的动作有些笨拙,有些吃力。 爸爸还是坚持他来。爸爸挎上竹篮后,再习惯性地提起那个最大的最重的袋子,将剩下的两袋轻的给我提。才一上手,爸爸吃力地说了句“还真是蛮重啊”。妈妈一阵慌乱,忙让我提爸爸手上那个大袋,让我把最轻的一袋跟爸爸换一下。 我的心一紧,这是妈妈第一次让我提重物啊,都没犹豫一下!以前,她可是再累也没让我提过重物。 我心里难受的,不是妈妈让我提重物我会受累,而是明白了妈妈的心理,妈妈是在心疼爸爸了。 妈妈为什么会心疼爸爸? 青壮年时期的爸爸身强力壮,头脑灵活,庄稼种得好,生意做得活。两千多人的大村,村里的狮子队,他耍狮子头、挥大刀;舞龙队,他举的是最重、舞起来又最要技术的龙头。曾经,我们都以为爸爸不会老。在我们眼里,他一直是那个虎虎生威的形象。 说实在话,一直大男子主义的爸爸对妈妈不但说不上好,还可以说很过分。妈妈却一直忍气吞声,给我们创造一个温暖的家。在他们都还年轻时,爸爸轮不上妈妈心疼,妈妈也没心思去心疼,她自己才是最令人心疼的人。 然而,岁月不饶人。两年前,妈妈有次在跟我聊天时,沉重地说了句:“老东西(老头子)也空的了,做一下事就喊累了,怕难了。”我听出了妈妈的难过和心疼。 今日,妈妈对一直宝贝着的女儿,不再是摆在第一位,不再心疼我,而是对曾经威武强势的丈夫心生疼意。因为,他已不再年轻,不再强壮。 我的心里一阵难受,更深一层地感受到了爸妈的苍老,看到他们一年比一年地衰弱。 子欲养而亲不在,这句话我不时想起,却有意逃避,觉得这可能似有似无,似乎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以为爸妈会永远陪伴着我的人生之路。今天,我却在心里审视自己,父母已到了需要我养的时候了,我对父母养过吗,尽过孝吗,让他们开心过吗? 一直以来,我把自己的小家才看成是自己真正的家。我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我的小家庭上,为孩子、为爱人付出觉得是理所当然,无怨无悔,给他们花钱从没有数目的概念,觉得他们就是我,我就是他们。 然而,我把爸妈的家看成另一个家。一般情况,只是将自己用不着的东西强人所难,转给爸妈,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实用,是否喜欢。偶尔给父母买东西,都是挑便宜的去买,似乎觉得他们生活在乡村就该用便宜的东西,觉得他们一直都是用便宜的东西,给他们用点好东西就是浪费样的。只因另有兄妹,给父母花点钱,我心中可能会有个数目的概念,要算计一番或是思考一番,有时候,计划好的事也会有点舍不得,打退堂鼓。 我忘了,是谁赋予我生命,是谁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我,是谁背着我下地干活,是谁让我成了村里第一个穿上漂亮丝棉衣的快乐小姑娘,是谁不计成本送我读书让我拥有了今日生活的本领…… 所幸,我的双亲还在。我能养么?我能给他们依靠和安慰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