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呢,娘咋不见了? 没理由啊,刚才我和娘约好的,我去给医生送报告单、取饭卡,二楼碰面,然后一块去饭堂,可娘去哪里了? 我不由得紧张起来。 娘的年龄大了,近几年身体每况愈下,特别是最近,娘竟然有些老年痴呆了。想着,突然心头一紧——娘该不会去了隔壁?隔壁院子是临时搭建的,哪里隔离着我们当地的几个新冠病人。我快步的走向西窗口。 隔壁的隔离区,一个消瘦佝偻的身影踟蹰着,慢慢地向污染区移动。我的娘呀,我的额头冷汗直流,头皮都麻了。我飞快的奔向西区,三步并两步,上气不接下气,终于站在了母亲和污染区之间。我说娘咋跑这来了,娘说要去食堂来着,我赶紧拽着娘向外走。 “站住!”一个穿着防护服的声音响起,“你们是什么人,咋跑这来了?不知道这是隔离区吗?” 我说我们是隔壁的病人,对不起呀,误入的。 “这不是理由,乱闯隔离区,你们不怕病毒吗?”防护服教育着我。我无言以对——我咋能不怕,谁敢不怕新冠病毒?可我娘都病成这样了,怕又能怎样?我不能没有娘呀。 母亲是我生活中最理直气壮的理由。 当我在灯红酒绿中穿梭恭维陪尽小心,受到毫无理由的挑衅侮辱忍无可忍时,有个声音告诉我,你上有老呢,不可孟浪行事。于是我又暗暗地咽下那口气,哈哈一笑勇敢地迎合着,化解了主任酒后的雷霆之怒。 当我站在讲台上高颂着那些貌似宏大实则狗屁不通的鸿篇大作,终于因无法忍受想甩门而去时,那个声音又告诉我,忍忍吧你有老娘呢。于是我又精神抖擞的挺直了腰杆腆着肚子高声地宣讲。 当我拽着孤独的影子在灯光阑珊的街头双腿如灌铅不想移动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振作些吧你有老娘呢。于是我捶捶自己酸痛的腰杆迈开步子坚定地向前走去。 母亲是我活着的最坚韧的理由。 我不知道那些离开母亲外出打拼常年不能回家的人们是如何排解对母亲的牵挂和依恋的,是酒吧和舞场?还是去乌烟瘴气的麻将馆或激情如火的运动场?恐怕都无法消解吧! 我搞不懂那些视母亲如累赘的人,在这喧嚣而冷酷的现实中,少了母亲这个温暖而圣洁的理由,凭什么趟过江湖中的风风雨雨? 我最鄙视那些抛弃母亲的人,在这个神圣而宏大的时代,没有母亲这个美好而伟大的理由,又怎么厚着脸皮恬不知耻地享受这盛世的阳光雨露? “违反防疫规则,擅闯隔离区,我们将通报批评你和你的单位,你准备接受处罚••••••”防护服们的批斗在继续,絮絮叨叨,甚是烦人,可是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娘都痴呆了,我做儿子的又能说什么? 我无话可说。 其实,我想说:如果有第二次,我依然会毫不犹豫的挡在母亲前面,哪怕是在病毒污染区——这不需要任何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