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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春天，青黄不接时，母亲用多年前买的一条双人新床单，换回几十斤玉米，粮有了，可是无柴，也难把生的变成熟的。于是，我同父亲一块上石砭峪砍柴。
父亲先天上给架子车打气、膏油、磨镰刀，凌晨四点多父女二人，带着母亲烙的玉米饼出发了，村子离石砭峪有四五公里，天刚麻麻亮父女二人己到石砭峪。把架子车停在路边，我们腰勒绳索，手拿镰刀，含着羊肠小道向山攀登。父亲登山如履平地，很快和我拉开了一段距离，当我爬到半山腰时，回首向下望去，峡谷深幽，河水咆哮，我一阵头晕目眩，两腿发软再也爬不动了，有心喊父亲，心里又惧怕他，不敢喊，只好硬撑着抓住旁边的树枝向上爬，爬到一块开阔地，看见父亲砍柴的身影，心里好像吃了定心丸，情绪才慢慢的稳定了。我看父亲手起刀落砍柴利索，砍一会儿站起来捶捶腰伸伸腿，心里隐隐作痛，必定六十岁的人了，上山砍柴已力不从心，是生活的无奈之举。我砍了半天，手上磨出三四个血泡，用手帕裹着继续砍，汗已湿透了衣服，头发也被树枝挂得乱七八糟，感觉自己好像疯女人一样蓬头垢面。正午时，父亲看着柴禾堆说该收坡了，然后，他把柴禾分成若干小堆，用他那像铁钳一般的大手，很快捆成结结实实地小捆，用脚使劲一蹬，柴捆飞快地滚到沟底，我们再从沟底背到路边架子车上，用绳子刹紧捆好，准备回家。顺便坐在路边石头上，边休息边啃像骨头一样的玉米饼，渴了就喝脚下的河水，冰冷的河水叽哩咕噜滚到我肚子里，那才叫真正的‘’透心凉‘’啊!不由人身子紧缩打冷颤。 看着对面山峰完全挡住了太阳，父亲架辕我拉梢，踏上返程。车子载着三四百斤柴禾，在崎岖不平的路上颠颠簸簸，一会左车轮掉在坑里，一会右车轮在石尖上飞舞，上坡时拼命拉，下坡时摧得人停不下来，父亲用身体扛住车辕溜着走，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很难掌握平衡和驾驭。 走到山口时，山上零零星星碎石不断滚落下来，有块石头砸在我的脚背上，马上肿了个核桃大的包子特别疼。父亲看着我的脚和石头若有所思地说:‘’可能有滑坡的危险，咱们要快点拉过去‘’。话音刚落，身后一声巨响，震得山摇地动，半面山稀哩哗啦滚下来，瞬间天昏地暗，尘烟弥漫，周围一片模糊;滚到河里的石头泥沙，溅出五六米的浪花，清澈见底的河水马上变成黄泥浆，奔腾着冲向下游……眼前的景象吓得我们魂飞胆抖，回望身后大石已堵住了路面，后边的行人已无法跨越了，我庆幸父亲的准确判断，免了一场劫难。 父亲还没喘过气来就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必须在天之前，过了铁索桥就安全了‘’。我来时空人过铁索桥，桥身左右摆动，我抱住车辕，看着桥下滔滔急流冲击着石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勉强着过去;在是重车过桥，心里更加战战兢兢，捏着一把冷汗。当车轮刚踏上桥身时，桥身一下子跳起半米，吓得我一屁股坐在桥头脸色苍白，父亲用尽全力把车子倒回停下，拉着我手说: ‘’孩子别怕，有爸在没事……‘’父亲知道他一个人拉不过去，必须请人帮忙，正当父亲一愁莫展时，我的堂哥也砍柴回来。叔侄二人在此巧遇，真是我们的救星，两人齐心协力过了铁索桥，我悬着的心才放下，一路下坡到家。我看见母亲，心里涌出无名的难过，强忍着泪水没有流出来。 一次同父亲砍柴，让我受益匪浅，知道居家过日子筹柴米油盐的艰辛，初步认识到实生活的苦涩和不易; 真正的理解了父亲常为一件小事和母亲吵架，动不动就摔碟子摔碗的粗暴举动，以及爱打孩子的真正原因;那是父亲在贫穷交夹困境下，心里产生的烦躁和压抑情绪的喧泄，是对子女狠铁不成钢情怀的释放。细想，父亲是受传统文化影响的人，信奉的是棍棒之下出孝子，遵循的不打不成才的教育理念。明白了这些，对他的所作所为也见怪不怪了。 砍柴路上我和父亲的交谈，让我成熟了，懂得了父亲的心境;从此，无论父亲做任何事情，我都不再理会，更不会像原来那样认为他缺心眼，性格暴躁。反而刮目相看，体会到他的人生路充满了坎坷和荆棘，是个饱经沧桑的悲剧人生。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父亲，是我人生最好的老师。 谨以此拙文为礼物献给我的父亲! 2020年清明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