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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打在落叶上发出沉闷的沙沙声，夜阑人静的时候，显得格外响亮。 我坐在窗前，看着灯光下的雨丝，听着树叶承受不起的雨滴落在枯叶上的雨声，突然想起已经去世的爸爸。
爸爸自幼家穷，很早就学会了抽烟，而且是乡下人抽的老旱烟，结果50不到就患了支气管炎，心肺病，每天晚上睡觉时，总是要咳嗽很长时间，有时甚至是整夜的咳，乡下的夜很宁静，发出的声音能传很远，也是沉闷、浑浊。跟这个雨滴打在枯叶上的声音很像。 我爸一辈子最大的官就是生产队长，为人正直善良热心，经常教育我们多替别人着想，自己心里踏实。 我们家很穷，即使在当生产队长时，家里也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更别说给我们好的教育。记得我上小学3年级时，没有钱买作业本，当时，正好大队要买一个柴油机打米，大概要800元，大队凑了800元，让我爸去买。我从里面偷了5分钱买了一个作文本，为了这5分钱，我爸找了一个晚上，后来，让他发现了我的新作业本，把我狠狠的打了一顿，硬是把作业本退给了供销社，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偷家里东西。 我爸一生最得意的事情是帮家乡办了2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帮队里用上了电。我们队是周围最早用上电的队，为了让家乡用上电，把队里的办公室卖了，古树卖了，凑钱把队里的电搞成了。当时，队里有一些人借故不凑钱，我爸自己跟别人借钱垫上，至今那些人都没有还这个钱，电照用不误。现在，村里的变压器还是我爸那时买的，当时为了这个电，把我们家折腾一个精光，我连上学的学费都是自己暑假去私人煤矿挖煤赚来的。可还有人说我爸贪污，为了这个事情，几个参与购买变压器，电线杆的当事人都很气愤，我爸也委屈得哭了几次。 第二件事情是组织我们村的人修了第一条乡村公路，我的家乡在山区，进去很不方便，买卖农产品只能靠肩挑，走着崎岖的山路，只有到赶集的时候，才能去卖点东西换点家里需要的生活必须品，即使赶集也要走上10里山路，走上半天时间。我爸看着乡村民如此辛苦，总是想做点什么，于是跟周围几个村的村干部商量，决定争取政府支持部分，自己自筹部分，修一条乡村公路，只买开山用的炸药、雷管，劳工一律自己出，当时，很多人觉得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在我爸的动员下，居然只用了2年时间就开出了一条长达5公里的乡村公路，前几年的硬化水泥路就是在这条路的基础上完成的。 我爸把自己的爱倾注在村里和子女身上，唯独没有自己。记得我上高中时，没有生活费，为了给我送米，舍不得坐车，步行50多里，临走时将身上仅有的10元钱了我。我后来才知道，那10元是我妈从别人那里借来给他治病的，他自己已经病了几天了。每当我想到我爸拖着生病的身躯挑着40多斤米，走50多里路给我送米和生活费时，我的心一阵阵痛。 我爸离开我已经22年了，可我一直在为没有尽孝而后悔，我爸去世时，我正在广州一家媒体上班，我爸去世前给我写了一封信，让我安心工作，好好听领导的话，要踏实的做好每一件事情，说以后恐怕没有机会给我出主意了。看着信，泪水不停的往下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真，在我收到信不到2天，就接到了我爸去世的消息。最让人心痛的是我爸去世前才刚刚从山上干活回来，从来没有让子女为他操一天的心。我们家是我妈管钱，所以，我爸平时几乎没有零花钱，我每次回家时，总是偷偷给我爸100，200的，可我爸从来没有为自己花一分钱，而是把这个钱存在了信用社，而且是以我的名义存的！ 更让我感动的是，有一个人以办矿为名，找到我爸爸，把我们家卖猪的200元钱骗走了，可过了几年这个人再来我们家时，我爸非但没有为难他，听说他现在很困难，居然，还把家里唯一一只老母鸡杀了来款待他！他跟我们说，做人但求无愧，不要什么事情都斤斤计较，吃亏也是福。 在爸爸的言传身教下，我也学会了宽容，学会了用爱心感染人。汶川地震、玉树地震，我都做了志愿者，看到有需要帮助的人，也总是尽自己的能力去帮助别人，也许这才是对我爸最好的尽孝。 夜很深，雨越下越大，我的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雨滴打下时沉闷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跟我爸的咳嗽声很像……无意中我发现雨滴落下的枯叶下面，一片新绿正在往外钻，使我想起了清代诗人龚定庵的“落红不是无情物，化着春泥更护花”。如果把“落红”改成“枯叶”，我爸不就是那片甘当春泥的枯叶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