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朝嘴角立刻浮上了一丝冷笑,没想到这老头是个财迷,不过自己既然认可人家蒙对了,也没理由再赖账。他不阴不阳地问道:“多少钱?” 老头憨厚一笑,道:“没个准,看客人心情,随便给。” 卞朝伸手往皮包里摸了摸,尴尬了:很不巧,包里只有一沓百元大钞和一个一元钢儿。卞朝开始是想拿张一百的,可抽到半路后犹豫了,又随手换成了钢儿,“嘣”的一声扔在了桌子上。反正随便给,这个空子不钻白不钻。 扔完钢儿,卞朝信心十足地道:“咬定青山不放松,还拆那个‘卜’字吧!” 老头二话没说,先将钢儿装进口袋,然后才捋了捋山羊胡道:“卞先生拆的还是‘卜’字,现在又加上一个一元钱的‘一’字,‘卜’加‘一’,是个‘上’,卞先生现在是赶着去上班吧?” 这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可让卞朝吃惊不小,他伸手指了指天色道:“老头,你好好看看,现在可是傍晚,星星都快出来了,还有谁去上班?况且,‘卜’加‘一’,除了是‘上’,也可能是‘下’,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自己算错了?” 老头却自顾自道:“你刚才先出‘卜’,后给‘一’元卦金,自然是个‘上’,如果顺序颠倒过来,那才是‘下’呢。” 卞朝的脸抽搐了一下,按理说他现在确实是在下班的路上,可惜刚才他又想起那张《天涯歌女》的原版唱片忘在办公室没拿,所以才急急忙忙地返回去取,从这一点来说,毫无疑问,他是从“下班”变成了“上班”。 卞朝对老头有点刮目相看了,心里也不知不觉地相信了三四分,不过这还不足以征服他。也许这老头是个有心机的人,已在暗处提前窥探了自己的一举一动,所以才能推断出这些信息,如果是这样,那根本就不是神技,而是骗局了。 卞朝准备狠狠考一下这个老头,给他出一个史无前例的难题,那就是让他预测一下自己下一步将发生什么。在抛出问题之前,卞朝先掏出了一百元卦金递给了老头,省得他再唆。 老头接过钱,举起来看了一下水印,似在分辨真假,之后他将钱装好,开口笑道:“卞先生,这一次再拆什么字?” 卞朝有点咬牙切齿地道:“我就不信邪了,还拆‘卜’字!” 老头呵呵道:“卞先生,老朽摆摊这么多年了,还真是第一次遇到你这么执著的人呢。嗯,你看,你刚才付了一百元,这又是一个‘一’字,之前呢,你已连拆了两个‘卜’字,两‘卜’加个‘一’,是个‘卡’字,卞先生,看来你回去这一趟不太顺利哦,要卡在某处了。” 说出这句话时,老头对着卞朝神秘莫测地笑了一下。 3.雀儿 卞朝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走进了写字楼,刚才老头的话还一直在他耳边嗡嗡作响。为了避免被“卡”的命运,一路上卞朝都是小心翼翼的,拣着宽地儿走,好在老天庇佑,一切顺利。卞朝拿到了唱片,下楼的电梯正好也到了,电梯门一开,他就迈步走了进去。 卞朝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安全了,摆脱了拆字老头布下的魔咒。正胡思乱想间,“咚”的一声,电梯顿了一下,停住了,卞朝以为是到底了,伸手去按开门键,可奇怪的是,不管怎么使劲,电梯门就是打不开,他抬眼一瞧显示屏,这才发现上面的数字停在“3”不动了,也就是说,电梯出了故障,自己被困在了3楼。 卞朝脑子里嗡的一声,立刻想到了那个“卡”字,这时,电梯里的紧急对讲机响了起来,声音刺耳,卞朝拿起来,里面传来了保安慌乱的声音,他告诉卞朝,故障将很快修好,让卞朝少安毋躁,耐心等待救援。 一刻钟后,故障成功解除。走出电梯门的一瞬间,卞朝不是对着跑过来的保安说明情况,也不是对着闻讯赶来的同事大发感慨,而是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拨开人流,奋力朝拆字摊跑去。 万幸的是,等卞朝气喘吁吁赶到时,老头才刚收拾摊子,还没走远呢,卞朝一下拖住了他,掏出包里所有的钱,全部塞进了他手中,央求他无论如何帮自己再算一次。 老头看了看上气不接下气的卞朝,又看了看手里的一大把钱,没说话,直接将摊子原地支了起来。 “这次测什么字,还是‘卜’吗?”老头坐下后,笑眯眯的,用慢笃笃的语调问道。 卞朝心里暗暗嘀咕,他可不敢再用“卜”了,看来出字这活还是得亲力亲为,不能偷懒省力气。想到这,他拿起笔,在纸上认认真真地写了一个“雀”字,然后对老头说:“测姻缘!” 老头看了眼卞朝写的字后,道:“是你女朋友的名字吧?” “是的,她叫雀儿。”卞朝连忙点了点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老头不但能看出这是女孩的名字,而且还能判断出是“女朋友”不是“老婆”! 老头又瞅了一眼“雀”字,抬起头奇怪地盯着卞朝道:“看你小伙子的条件也不错,怎么找了个离过婚的女人当女朋友呢?” 卞朝眼睛一亮,忙问:“老先生,您是怎么看出她离过婚的?” “呵,这不明摆着的吗?”老头用不屑的口气道,“‘雀’字上‘少’下‘隹’,‘隹’是‘离’字的一半,不正寓示着是离开了另一半,这不是离婚还能是什么?” “等等!”卞朝一时反应不过来,“老先生,您弄错了吧,‘隹’字怎么会是‘离’字的一半呢,两个字风马牛不相及啊!” “繁体字。”老头懒得看卞朝,直接哼了一声道。说着,他用笔写下了一个繁体的“离”字给卞朝看。卞朝脸一红,才明白过来是自己才疏学浅了。 “那我和她在一起,是福是祸呢?”卞朝问了眼下最关心的话题,同时也是这几年来一直缠绕心头、让他寝食难安的心结。 “毫无疑问,是祸!”老头神色凝重,指着“雀”字道,“你看这上面的‘少’,‘少’加‘女’为‘妙’,所以你若想‘妙’,就必须‘少’去惹这个‘女’人。换句话说,你这辈子想过得安稳,就必须离开这个雀儿!” 老头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容不得丝毫商议。 回到家中,卞朝点了一支烟,一屁股瘫在了沙发里。雀儿出门还没回来,趁着这个空当,卞朝一边聆听着唱片里的《天涯歌女》,一边浮想联翩,将这些年走过的感情路重新梳理了一遍— 卞朝出生于一个偏僻的山村,家里很穷。上大学后,他很努力,希望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在这期间,他还收获了爱情,那就是艺术系的学妹雪琪,两个人一见钟情,发誓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在学校文艺汇演时,多才多艺的雪琪决定和同学们演出一场话剧版的《马路天使》,为模拟原作,雪琪还煞费苦心,弄来了一张周璇的《天涯歌女》的原声唱片,好为表演烘托气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