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白兰地,把他俩弄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家了。老张坐在椅子上,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有点儿像鸡啄米。老李,则成串地打哈欠。一眨眼,天上地下就转悠……
两人回不去家,打更的老头儿为难,想来想去,还是把仅有的一床被送给了他俩。
“二位,天不早了,快睡吧。”说着把被放到了炕上。
“谢谢您了,师傅。”老张不再打瞌睡。
老李伴随着一个哈欠,说:“谢。”
老头儿走后,二个人这才上了炕。
炕,土坯面儿,极平,一领芦台苇席,被烟头烧出无数个窟窿,好似梅花图案。
脑袋全冲里,他俩躺着。老张个大,脚露在炕沿外面,老李身材短,没露出来。
摸摸被,老张看了一眼老李:“大哥,被,你盖吧,我囫囵觉睡惯了,用不着那玩意儿。”
话,不在多,叫人心里热。老李本是个红脖汉,听了这话,脖子更加红:“兄弟,少跟我扯里根楞,你那胃最怕着凉,寻思我不知道哇,哼,还是你盖吧。”
“大哥,我胃早好啦,吃冰都没事。只是你那痣,恐怕……来吧,还是给你。”说着,把被扔过来,好像一片云。
“我不要。”同样很坚决,“云彩”又飞回去。
就这样,“云彩”在他们上空“飘浮”了两三次,最后,还是被老张抓在手里,朝他们中间一放:“拉倒吧,睡着了,谁冷了谁盖,行吧?”
“行。”老李也同意。
于是,两个人不再说话,都闭上了眼,都在想心事,渐渐都打鼾,呼呼的。
也许是一点,也许是两点,弄不太准,反正那会儿老张在梦里进了冰窖。那冰窖,四面用冰垒成,极白,极亮,冷得吸口气肺管都疼。他在里面走,光着身子,脚上也没鞋,浑身上下都冷,飕飕的。走着走着,他猛然发现前面有张羊皮,那么大,那么暖,他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就在老张进冰窖的同时,老李也掉进了雪堆,也没穿衣服,也光着身子,牙帮骨直打颤,咔咔响,身上的鸡皮疙瘩,真像乒乓球拍子上的胶粒儿。虽然他没有发现羊皮,却看见了一条草袋子……来不及挑拣了,能暖身子就行。这么想着,他爬上前去,拽,拽两下,没动,细看,里面有块大石头。老李有些恼,牙根咬紧,再拽,再用力。猛听,“哧嘎”一声。
激灵一下,老李醒了。
打开灯,这才发现老头儿那被的被头,已被他撕开线。而梦里那石头,正是老张。
这一响动,把石头老张也惊醒了,眨眨眼,看了一眼被外面的老李,猛然醒悟,极羞愧:
“大哥,冻坏了吧,被,赶紧给你。”
老李打了个哆嗦,说:“不冷,不冷,还是你盖吧。”
“你盖。”
“你……”
推来推去,都怪不好意思的。
“来,划拳吧。”老张提议,“谁输了谁盖。”
“行。”老李也同意。
接着,两个人都坐起,都甩指头,都量掌……谁也没赢谁。
于是,被,又放在了中间。两个人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