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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那些事

时间:2022-08-05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十年前。 点击:

  在学校快要放假的那段时间,我的奶奶走了。我像是被家里人遗忘了,没有电话,没有信息。偶然在上厕所期间刷微信时,看见了家人群里堂哥发的消息,他说:"我没有外婆了。"

死去的那些事

  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询问着情况,他疲惫地说家里太忙了,忘记告诉我了,让我好好学习,周五赶回去。那周刚刚好是结课周,所有的科目都是请不得假的,只能熬到了周五急匆匆地往家赶,傍晚时分到了家。

  到家还没把东西安置好,母亲把我扯到一旁给了我一件孝衣,纯白色的,是枯骨的颜色。我套好之后走到大堂,看见叔叔、伯伯和各路亲戚都跪坐于地,我也就慌乱地找了个地跪着。这才有了时间观察家里的布置。

  正中间放着一具棺材,那是我奶奶的归宿了。棺材上面摆着几副画,一副画的是长长的楼梯和望台,上面写着奈何桥,一副是阎罗王的画像,写着阎罗殿,还有的我是记不清了。棺材正前方摆着我奶奶的遗像,遗像前面摆满了吃食,还有一碗被插上了一只筷子的生猪肉,一碗生米。大堂四周都贴满了画像,贴的是十殿阎王。在大堂外面贴的是祭文和纸钱。

  前面的道长穿着灰色的道袍,口中念念有词,时而跪拜,时而转圈。我着实不知道要干嘛,只能看着长辈,有模有样的学着。后来发现,只是复制道长的动作罢了,他跪我们得跪,他拜我们得拜,他转圈,我们得跟着。我们家像是在演一出戏给阎王看。

  在旁看着我们的有不少人,他们或是坐着,或是站着,或是手里拿着棒槌,时不时的敲打锣鼓,或是拿着香,时不时点一挂鞭炮。绝大多数时间他们都是看着我们,双眼无神似的,阎殿鬼差似的。大多数人我是不认得的,只得把眼光往自己认识的人身上瞟。前排跪着的是大伯,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地,看不到悲喜。中间小叔和哥哥们跪坐一起,夹杂着说话声,我只能看见吞吐的云圈和他们不断跳动的嘴巴。其他人跪着都是最老实的,一声不吭地,空洞地,活像一群木偶。

  家里很吵,按着习俗,要停棺七天,请道长唱七天。我回去的那天刚刚好是最后一天,家里的锣鼓声、鞭炮声、大人的交谈声、小孩子的哭闹声,声声入耳,搅得我不得安宁。往往前一秒寂静无声,后一秒万声齐发。让我不自觉地为这亡灵委屈,这位陪伴过我一些岁月的老人,生前是受过不少苦的。死后的这局面,好像是让她又受苦了。如果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那她应该是山头那边的星星,因为可以看得到我们,也可以看不到我们。

  一直跪着拜着转着到了凌晨五点的时候,到了封棺的时辰了,道长开棺让我们看几眼,告诉我们等会一定要哭,哭的越大声越好。过了一会他就开始大喊,然后用钉子封了棺。我的姐姐,伯母在旁边哭得撕心裂肺,喊着"我的奶奶""我的娘",我哭不出来的,只能躲在后面默默酝酿着情绪。封棺后道长往上面洒了鸡血,哭声便嘎然而止了,我的二伯母前一秒还在哭着喊"我的娘",后一秒就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鸡血上。我酝酿的情绪也嘎然而止,只剩下瞠目结舌。

  八点是出棺的时辰,我们需举着花圈跟着队伍缓缓上山,下棺的地方是早就看好了的。我的奶奶安静得躺在她的归宿,被一群大汉摇摇晃晃的地抬着上了山,入了土。

  我看着那逐渐填平的土坑,好像看见了自己的未来似的,站在那魔怔了许久,被我母亲浑浑噩噩的拖了回来。家里正是开宴席的时候,热闹的不得了,大伯们迅速地融入了自己的圈子,脸上也是容光焕发着。婶婶们也是聚在一起聊着天,兴起处欢声笑语。那里一团,这里一团的人们,映衬着门上的白条,格外的刺眼。

  每个人都是向死而生的,每个人有时候都会被死亡的恐惧笼罩。我甚至可以想象在我生命的末年,躺在床上提着一口气,细数着天数,最后一睁眼看见后代齐全,安心的咽了气,结束人生。然后装殓,在儿女的大哭中,伴着棺材,一齐就入了黄土地。每每想着就不寒而栗,看着奶奶,总感觉自己好似也会这样,总为这位老人感到委屈。

  有一段话是这样说的"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第一次,当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再生物学上被宣告了死亡;第二次,当你下葬,人们穿着黑衣出席你的葬礼,他们宣告,你在这个社会上不复存在,你悄然离去;第三次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于是,你就真正地死去。整个宇宙,都将不再和你有关。" 在我看来,人的一生,只是死去一次。在你死去后,社会,宇宙都与你无关。所谓的第二次只是仪式,所谓第三次你也是等待时间流逝,关于你的记忆不复存在。实际上,你已经死了。

  我是宁愿相信世界上有神灵的,这样人死后总是有一个归宿,一个念想,那样死去时儿女的跪拜,供奉的神灵,七天七夜的仪式总有着意义。在我死后,我也能心安理得地伴着仪式入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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