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郑本河他们制造的上百斤炸药,陆陆续续全部送进了鬼子的据点,他们准备炸炮楼了。 郑本河买了一根毛竹,从中间把每根竹节都打通。黄圩地处淮河以北,本地不产毛竹,所有毛竹都是从盱眙运来的,价格不便宜。李贵喜看见郑本河买毛竹,心疼地说:“买这东西干什么?几天饭费没有了。”郑本河一边给毛竹通竹节,一边答道:“你不懂,炸药引线是要冒烟、冒火的,不把引线藏在毛竹里,引线、烟火就会被鬼子看见了。”李贵喜问:“那你怎么带进去?”郑本河说:“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了。” 这天,郑本河用扁担挑了两筐泥土,到炮楼后墙那里倒掉了,顺手把扁担也丢在那里,只把两只筐子的绳子攥在一起,往肩上一背,低下头,含糊不清地说着“炸炮楼,炸炮楼”,往据点外面走去。里面一个伪军喊道:“哎,疯子,你的扁担,不要啦?”郑本河头也不回,径直走掉了。第二天,郑本河用那根通了竹节的毛竹做扁担,挑了两筐土,进了据点。把泥土倒掉之后,他扔下毛竹,捡起昨天丢下的扁担,挑着两只筐子出了据点。 郑本河这个反常的举动,没有逃过军曹的眼睛。晚上,他把毛竹带上,向伊藤做了汇报。伊藤把毛竹放在手里掂了掂,举起毛竹,把一头贴着自己的眼睛,另一头对准屋顶吊着的汽灯,“哈哈”大笑起来:“这个郑本河,狡猾狡猾的。他想用这个,放炸药引线。”说罢,他把毛竹交给军曹,吩咐道:“你把毛竹放回原处。从今天晚上起,多找几个人,轮流值班,一旦发现郑本河点燃炸药,先别抓他,等他出去以后,这边灭掉引线,那边跟踪郑本河。他跟同伙会合后,到时连他同伙一起抓!”军曹**一挺,答道:“是!” 可是,郑本河却连续几天没有到炮楼里面来。不仅郑本河没来,范如林也没来。伊藤和军曹都感到奇怪,担心自己的秘密计划泄露了。伊藤叫来一个伪军,让他到范嘉桐家打听一下,范如林怎么没有来。不一会儿,伪军来回话:“范如林生病了,躺在床上呢!”伊藤“哈哈”大笑:“范如林不出来,郑本河没有范如林的工具和衣服,装不成范如林,所以也来不成。”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郑本河不来据点,除了没有范如林的工具和衣服之外,还有一件事,让他产生了警惕。 这天一大早,郑本河刚打开家门,忽然发现门前的泥地上,有人画了两幅图画,线条很深,带起的泥土翻在外面,很显眼。一幅是一支手枪,对准一个人的脑袋;一幅是两只脚和一个箭头,箭头指向街外。郑本河一看,马上联想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一阵恐慌袭上心头。他赶忙用脚把图画抹平了,随即找到其他几个人,一起赶到废弃砖窑。 郑本河把家门口有人画画的事说了,其他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睛里也都闪着惊慌。李贵喜用手搓着衣襟说:“这么说,我们被鬼子发现了?”陈万年看看其他几个人说:“不会吧?鬼子要是发现了我们,为什么不抓我们呀?” 李贵喜看着郑本河说:“那两幅图画是谁画的呢?找到他问问不就行了吗?”郑本河两手一摊说:“我哪知道啊!”陈万年说:“我们都想想,看谁能给我们画这两幅图画。他了解鬼子的情况,又同情我们;他怕自己暴露,所以只能通过画画提醒我们。”大家都赞同,可是,把所有跟鬼子有联系的、当汉奸的人想了个遍,也无法确定是谁画的。 郑本河摆摆手,说:“算了,不想了。这画也许是哪个捣蛋鬼跟我们开的玩笑,但也不能置之不理。我的意见,以防万一,炸炮楼的事先放一放,我们各自分头出去躲一躲,怎么样?”大家纷纷说道:“好,先躲一躲。” 负责监视郑本河的维持会会员,一两天没有看见郑本河他们,找个借口到他们家里去问,几家人都说走亲戚去了,这让维持会会员们感到不安,他们急忙找到范嘉桐说了这件事。范嘉桐感到问题严重,立马进了据点,向伊藤汇报。伊藤盯着范嘉桐,手指捻着上唇的小胡子,不说话。 伊藤判断,一定有人向郑本河他们通风报信了。是谁?维持会会员、包括眼前这个会长,只知道我们关注谁跟郑本河他们来往,对于炸炮楼的事情一无所知,如果他们要通风报信,郑本河他们早就跑了,不会等到现在。 范嘉桐看见伊藤盯着自己,默默不语,有点害怕,赶忙澄清自己:“队长千万不能怀疑我们维持会啊,我们都是大大的良民,都对皇军死心塌地。”伊藤“呵呵”笑了:“放心好了,我不会怀疑你们。他们跑了就跑了吧,没什么关系,等他们哪天回来就告诉我。”范嘉桐见伊藤不怪罪自己,赶忙鞠躬:“谢谢队长!他们一回来我就报告!” 郑本河他们在外面待了几天,得知黄圩街一如以往,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觉得自己可能多虑了,就聚在一起商量,先回家再说。于是,他们就在一个黑夜偷偷回到黄圩街。第二天,他们又出现在黄圩街头,从东到西走了走,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终于松了一口气,确信郑本河家门口的图画,的确是谁搞的恶作剧。 他们决定将炸炮楼的事情做到底,可范如林却天天在家里不出来了。郑本河想进据点进不了,陈万年自告奋勇,跑了二十几里路,到一个亲戚家里,借了一套跟范如林一模一样的学生服,弄脏了给郑本河穿上。至于筐子,都是紫荆槐编的,没有多大差别,就用了自家的筐子。 告别据点十几天之后,在一个黄昏,郑本河再一次进了据点。 到了炮楼后面堆土的地方,郑本河看见毛竹还在,横在炮楼下面一条小水沟里;扒开黄土,油纸包、包里的炸药纹丝未动,他不禁暗暗高兴。于是他打开引线,把引线穿过毛竹,从另一端抽出。随后擦了一根火柴,点燃引线,又找来一些土块,把毛竹遮挡起来。确定操作无误,郑本河把两只筐子挑起来,像以往一样,嘴里哼哼着“我运炸药,要炸炮楼”,离开了据点。 按照计划,炸药将在郑本河离开炮楼一段时间之后炸响。他回到废弃的砖窑,告诉伙伴们已经点燃了引线,大家一起欢呼起来。但是,超过了他估计的时间,还没有听见炸药爆炸的声音。正奇怪时,却有一伙鬼子和伪军闯进了砖窑,一人一支枪对准了他们……6.天摇地动 郑本河与伙伴们被鬼子和伪军带进了据点,关在一间黑屋子里,门口有一个鬼子、一个伪军站岗。他们的心情坏透了,失望、恐惧、后悔,一股脑儿地撞击着他们的心。他们同时也在问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鬼子怎么就知道了呢?他们又想起郑本河家门口的画,猛然醒悟到,确实有人在向他们报信,可是被他们轻易地否定了。那个报信的人究竟是谁?还会来救他们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