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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还很不清楚的一章(2)

时间:2022-08-15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点击:


    “父亲现在怎么样,还在睡还是已经醒了?”他和气地轻声说,自己也觉得突如其来,接着又同样完全突如其来地竟忽然在长凳上坐了下来。事后回想起来,他当时在一刹那间几乎都觉得有点害怕。斯麦尔佳科夫面对他站着,倒背着手,充满自信,几乎严厉地望着他。

    “还睡着呢,”他不慌不忙地说(好象心里在说:“是你自己首先开口的,不是我”)。“我觉得您先生真奇怪。”他沉默了一会以后,又补充了这句话,还装模作样地垂下眼皮,把右脚向前伸出,摇动着漆皮鞋的鞋尖玩。

    “你奇怪我什么?”伊凡-费多罗维奇急躁而严厉地说,用全力克制着自己,同时忽然厌恶地明白,他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好奇,在没有得到满足的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不会离开这里的。

    “先生,为什么你不到契尔马什涅去?”斯麦尔佳科夫忽然抬起眼睛,亲昵地微笑着说。而他的眯缝的左眼似乎在说:“既然你是一个聪明人,我为什么微笑,你自己应该知道。”

    “为什么我要到契尔马什涅去?”伊凡-费多罗维奇惊讶地说。

    斯麦尔佳科夫又沉默了。

    “费多尔-巴夫洛维奇为这事甚至亲自苦苦地求过你。”他终于开了口,口气不慌不忙地,似乎自己也不重视自己的回答,仿佛是表示:我这样用个次要的缘由搪塞一下,只是为了有话可说。

    “唉,见鬼,你说明白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伊凡-费多罗维奇终于生气地嚷了出来,由温和一变而为粗暴。斯麦尔佳科夫把右脚搁在左脚上面,挺直身子,仍然用那种若无其事的态度和淡淡的微笑瞧着伊凡。

    “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谈谈。……”

    双方又沉默了,几乎沉默了一分钟。伊凡-费多罗维奇知道他这时应该马上站起来,发脾气,但是斯麦尔佳科夫站在他面前,仿佛在等着他,心里说:“我看你到底生气不生气。”至少伊凡-费多罗维奇这样想。他终于摇晃了一下身子,准备站起来。斯麦尔佳科夫好象赶紧抓住时机。

    “我的处境真可怕,伊凡-费多罗维奇,我简直不知道该怎样好。”他忽然用坚定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叹了一口气。伊凡-费多罗维奇立刻又坐了下来。

    “两个人都简直好象发了疯,两个人都变得简直就象两个小孩子,”斯麦尔佳科夫继续说,“我指的是您父亲和您大哥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现在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只要一起床,就一刻不停地缠着我问:‘怎么还没来?她为什么还不来?’这样一直到半夜,甚至过了半夜还是这样。要是阿格拉菲娜-阿历山德罗芙娜还不来(因为她也许根本不想来),那么明天早晨他又会冲着我喊:‘她为什么还不来?为什么缘故还不来?她什么时候来?’好象在这件事情上我在他面前犯了什么过错似的。另一方面,又是那么一套把戏:只要天刚一黑,甚至还没有黑,您大哥就会手里拿着枪在邻近出现,对我说:‘你听着,你这坏蛋,煮汤的厨子:如果你疏忽了没看见她,以致她来了还不来告诉我,那我就首先要你的命!’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也会跟费多尔-巴夫洛维奇一样,又开始拼命折磨我:‘她为什么还不来?是不是快来了?’同样又好象那位太太不来是我的错处似的。他们俩一天比一天、一分钟比一分钟激怒得厉害,有时我真要害怕得自杀。先生,我真是对他们没有办法。”

    “你为什么裹到这里面去?你为什么当初要替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做侦探?”伊凡-费多罗维奇生气地说。

    “我怎么能不裹进去?而且也根本不是我自己要裹进去,如果您想知道全部实情的话。我虽不敢驳回他,也从一开头就沉默着不敢说一个字的,可是他硬要派我做他的奴才,做他的利喀斯①。从那时候其他翻来覆去只说一句话:‘假如你要放了过去,我杀死你这混蛋!’我觉得,明天我非发一次长长的羊癫疯不可。”——

    注:①希腊神话中大力士赫居里斯的仆人——

    “什么叫长长的羊癫疯?”

    “一种长时间的发病,特别长。一连几小时,也许延续一两天,有一次我发了三天,那时是从阁楼上摔下来。抽疯停了又发;我整整有三天没清醒过来。当时费多尔-巴夫洛维奇请了这里的医生赫尔岑斯图勃来。把冰放在我的头上,还使用了另一种治疗方法。……我差一点死去。”

    “不过听说羊癫疯预先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你怎么知道明天发呢?”伊凡-费多罗维奇带着特别的、含怒的好奇心问。

    “这确实是预先没法知道的。”

    “再说你当时是因为从阁楼上摔了下来。”

    “阁楼是我每天都要爬上去的,说不定明天也会从阁楼上摔下来。不是从阁楼上摔下来,就是掉进地窖里去,地窖我也是每天有事必须去的。”

    伊凡-费多罗维奇看了他好一会儿。

    “我知道,你是在那里瞎编,不过我还有点看不透你,”他轻声但却带着点威吓的口气说:“你是不是在故意装腔,你是想从明天起发三天的羊癫疯?是么?”

    斯麦尔佳科夫眼睛瞧着地上,又摇起右脚的鞋尖来,随后把右脚放下,换了一只左脚朝前面翘起,抬起头来,笑了笑说道:

    “就算我也会玩这一套,就是说会装假,——因为有经验的人做起来是并不太难的,那么我也自有权利用这个方法来救我的命,因为如果生病躺下,就是阿格拉菲娜-阿历山德罗芙娜跑到了他父亲那里,他也总不能去责问病人:‘你为什么不来报告?’那样他自己会感到不好意思的。”

    “唉,见鬼!”伊凡-费多罗维奇忽然大声说,脸都忿恨得变了样子。“你为什么总是担心你的性命!德米特里哥哥这些威吓只是一句气话,说说罢了。他不会杀死你;就是杀,也不会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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