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床上躺了1个月以后,就挣扎着起来,拄着手杖慢慢地走,手也只能缓慢地活动,根本就不能打麻将了。 以后,我们打麻将时就给母亲搬张凳子,让母亲坐在一边看,我们只是偶尔地和母亲讲些话。母亲的话越来越少了,后来,母亲就不再看我们打麻将了,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沙发上。 两个月后的一个星期六,我到小妹家,母亲坐在沙发上叫我:“小毛,请你帮我买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我在母亲的身边坐下。 “帮我买瓶‘敌敌畏’,我这样活着太难受了,什么都不能做。” 我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乱说,你平时多锻炼一下就会好的。” “我知道已经不行了,好不起来了。”母亲低声地说。 我说:“如果你真的吃‘敌敌畏’而死,我们几兄妹今后怎么见人!” 不知是我的这句话起了作用,还是母亲知道我们肯定不会给她买“敌敌畏”,母亲从此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了。 母亲行走越来越困难,自从住到小妹家就再没有出过门,一晃就快两年了。我几次说买个轮椅,推她出去看看,母亲总是一口回绝,说是不能吹风。 一天,小弟说单位给他分了新房,三室一厅,他专门给母亲准备了一间,装修好了就接母亲去住。从此,母亲每次见到小弟,总是要问装修得如何,母亲的眼里又有了一点生气,母亲盼着到一个新的环境居住。 半年以后,新房终于装修好了,小弟说他要请一些客,闹哄哄的,等请完客再接母亲过去安安静静地住,这一拖又是一个多月。 此时已是盛夏,一天母亲给我说,她盖的被子厚了,晚上热得睡不着,叫我给她买一床薄被。 我说:“你先坚持一下,等搬到小弟那儿再换新的吧!” 母亲想了一下说:“那也好。” 第二个星期,母亲对我说:“不行了,小毛,晚上实在是热得难受,你下个星期给我带来,我等不了啦。” 我说:“好,下星期一定给你带来。” 星期五,我买好了被子,想着要记住明天给母亲带去。 星期六的早上,我还未起床,小妹打电话来,哭着说:“妈妈死了!是今天早上起床后才发现的。” 我一下呆了,这么突然,没有一点先兆,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母亲就这样走了,心里顿时空空的。看着床边放着准备给母亲今天送去的薄被,又开始恼恨起自己来,为什么不在母亲一说要买被子时便买来给母亲呢?这样母亲就可以睡几天安稳觉!继而又恼恨起小弟来,房子装修好后母亲就可以搬过去住,母亲也可以享受一小段住新房的快乐时光,偏要等什么请客以后! 在我们的不经意间,母亲的最后愿望已经永远地不能实现了,这真让我追悔莫及!痛彻心肺! 在整理母亲遗物的时候,我看见了那本《毛泽东选集》,还是我包好的那样子,母亲显然再也没有打开过,眼前仿佛又出现母亲撑在桌子上面看它而只是哄哄眼睛的情形,我一阵心酸。接着,又看见当年小仙送给母亲的衣服,还是崭新的,可能母亲就穿过给我看的那一次,见我不高兴就一直收起来了。 我为当时自己的自私又一阵难受。最后,在一个小铁盒子里,我发现一块金丝绒包着的两张照片,一张是父母亲和我们几兄妹的全家福,另一张是李叔叔年轻而英俊的照片。在全家福的后面,母亲写着:“我的快乐”;在李叔叔的照片后面,母亲写着:“我的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