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知道吗?我们的工资又长了!”正在厕所蹲大便的赵强兴奋地关上了手机，对在厕所外守着想跟他抽空聊天的妻子胡美娟大声说。 胡美娟又高兴又紧张地想大声却压低了嗓门问：“长多少?” “100多块呢!”这个傻瓜，不知道隔墙有耳吗?那么大声音，生怕别人听不见!胡美娟心里来气，一跺脚回屋了。 赵强在城里做个小官，快要过春节了，由于当班，可能不能回来过了，年前回来给父母打个招呼，顺便孝敬父母点钱，再就是把以前让老爸赵德银存在银行的4000块钱取出来，年后，6岁的孩子要上小学了，得交学费。 夫妻俩刚才在院子里的对话没让别人听见，却让平常有点耳背的赵德银听见了。赵德银老汉虽然70多岁了，年轻时人高马大，现在人老了也不见矮了多少，身体还健康，一般的体力劳动还难不倒他，只是越来越不想做事了。又有个个别爱好——专爱和年轻人打打麻将。儿子每次从城里回来都孝敬他个三百五百的，渐渐不够他输的。现在快过年了，又要买年货，搞得平常想抽的小烟都舍不得抽了。其实赵老汉抽烟很随便，因为他还挺有经济头脑，自己开了个小卖铺卖点烟酒糖茶，只是农村人把钱视为命，一个掰俩用，所以说他的小生意不太景气。说句最现实的话，这几日，赵老汉正想门路整几个钱呢，忽然儿子赵强回来了，至少300块可以入口袋了，只是太少了点儿，如今经济大潮，300块够买啥的?赵德银在心里一直骂儿子赵强、媳妇胡美娟小气，白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儿子了!你小子月薪1000多，现在又长100多，你小子行啊……赵老汉正坐在外屋的沙发上等赵强或美娟把孝敬他的钱送上来。赵强提着裤子从后门进屋了，边扣腰带边对赵德银说：“爸，你明天到县工商银行把那4000块钱取出来，明年9月份你孙子要上一年级了!”因长工资而兴奋的赵强，那高兴劲还没过去。 这真是天上掉馅饼，赵德银心里由于高兴，一阵激动，紧抽了两口烟，心里掠过了一个想法。不过行吗?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是外人啊!又不能跟老伴商量，一说老伴不骂死他!你算计到自己儿子头上来了…… 赵强只顾长工资高兴了，当晚，也忘了孝敬老爸老妈三百五百了。让赵老汉白等半天。 赵德银老汉辗转反侧折腾了一夜都没睡着。天亮的时候才一锤定音：奶奶的，美娟肯定把强管住了，以后三百五百的也不给了，老子白养儿子了…… 一大早，赵德银吃了碗老伴做得荷包蛋，出门上公路，不声不响地搭上了去县城的车。 赵德银一走，美娟心里就不平静起来，似乎预感到今天要有事发生，就叨唠赵强：“爸一个人去取钱行吗?他那么大岁数了……”赵强只打了个愣，也没说什么。 好不容易等到上午9点多，美娟向公路上望了又望，终于赵德银回来了。美娟就站在门口，和他打招呼说：“回来了，爸?” 赵德银答应一声就不顾一切地钻进他的屋子里去了。美娟见赵德银把取回的钱没给她，就去找赵强，支使赵强去要，赵强就大步从里屋走到外屋叫：“爸，你把钱取回来没有啊?给美娟让她放起来。” 赵德银左手按住右边的裤袋，右手就边掏边走到在外屋桌子旁坐着的美娟跟前，像个明知道答卷上有错题，而又不得不交给老师的小学生那样极不自在，然后吞吞吐吐地说：“都在这里，就这些……” 美娟在单位是搞出纳的，一看钱不够厚，赶紧拿过来一数，只1200!其中有100元还是角角毛毛凑起来的!不由心跳加快，说：“怎么就这些?不是4000吗?” 赵强脸上的肌肉马上紧绷起来，恼怒的目光电一样投向赵德银。 赵德银哪里还敢看这对发怒的夫妻，低着头纳纳地说：“我也不知道，银行就给我这些，给我我也没数就掖裤袋里回来了……” 赵强一听,一时气得指着老爸说不出话来，仿佛老爸用枪子打中了他，他打了一个圈子急中生智，有了办法，然后夺门而出,对赵德银吼：“走!跟我回银行!“ 美娟说：“银行一般不会出啥事，再说，就是银行的责任，你出了银行门，人家就不会承认了。” 赵德银赶紧借话下坡：“那就不去了吧……”他耍着赖，哀求儿子，又回头用求助的目光看了美娟一眼，希望美娟再说几句劝赵强不要去的话。他那样子，不是要去银行找回钱，倒像被警察抓了进局子似的不想去。此时，美娟早把赵德银的言行看在眼里，善于观察和分析的她觉得钱肯定让赵德银拿下了大半。可是气头上的赵强愣是拉着赵德银上了公共汽车。等美娟静下心来，细加分析，爷俩早没影了，美娟想：老爸这么一大把岁数了，得给他留面子，一层窗户纸一戳穿，他以后怎么过日子?别让外人笑话。真他自己留下了，无所谓，也就是我们回城里多作点难…… 赵德银的老伴气得一边骂：“孩子们攒个钱容易啊……”一边老泪纵横。 美娟安慰她：“谁没个粗心的时候……丢就丢了吧。”岂不知，她心里比谁都难受，那毕竟是她一分一分攒起来的血汗钱，但也没办法，不幸降到自己头上了，又要顾全面子，只能忍。想了想心里不踏实，也急忙向县城赶去。 美娟到了工商银行，见只有赵德银抱着头蹲在厅里的一角，就过去问：“爸，赵强呢?” “他报了案，现在可能去找他那个当纪委书记的同学了……他让我在这儿等。”美娟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赵老汉现在成了和孙子一样的孩子，脸发白，样子很可怜。 美娟小声说：“爸，要是你自己把钱留下了，咱就算了……”美娟看着赵德银，希望他说实话。 赵德银哪里敢面对这样宽宏大量的儿媳妇!但更没有胆量承认。他无可奈何地说：“我是你们的爸爸，我怎么能……” 这时，赵强和几个纪委的工作人员来了，银行当班的负责人把当日的录像打开。录像放了三遍，都是出纳清清楚楚地把4000块钱交到赵德银手上并嘱他收好，赵德银把钱装一塑料袋里，又掖进很深的裤兜里走出银行大厅。放录像那会儿，美娟早把自己的观察分析告诉了赵强：“爸从银行一到家就钻进他屋子，到你喊他才出来;拿出的1200块钱中，还有100块是角角毛毛凑起来的，这分明是他平时卖货攒起来的钱，你仔细看录像，人家给他的钱都是100元一张的;钱不够，刚才在家你拉他来银行，他死活不肯来;路上遇见扒手吧，哪个扒手还那么善良，还给他留1200?算了，他毕竟是你爸，不是外人，就算给他买年货了……” 美娟在众目睽睽下挽着赵德银老汉的胳膊，边走边安慰着他：“丢了钱不要紧，您身子要紧，别老放在心上，过去就算了……” 从县城回到家里，赵德银老汉一直就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不抽烟不吃饭，只看着出来进去好象没发生任何事一样的儿子和儿媳妇，一直到很晚很晚。晚上他更睡不着觉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