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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迎接孙子来到人世间，爸爸兴奋地提前几个月就开始忙活，准备到海口来看他的孙子。他给我和媳妇邮寄来一大包东西，什么尿布啦，小衣服小被啦，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不知道如何使用的东西，弄得我和媳妇哭笑不得。 在海口美兰机场我看到了刚下飞机满头大汗的爸爸，我问他累不累？他高兴地抹抹头上的汗，说：“为了看你和我孙子，这也叫累？”可他为了这次看孙子硬是在飞机上度过了7个小时。 爸爸总围着我的车不住的看，不是趴到车底下仔细看底盘就是不断地检查轮胎。我说我的车刚三年，新着呢，用不着检查。他说：“那可不行，你开车太猛，我可不放心，万一出事不是玩的，我得替你把把关。” 我们打算在一家私立医院生孩子，爸爸不住的问我，私立医院能行吗？医生水平够吗？我说放心吧，好着呢。看着爸爸怀疑的目光，我知道爸爸对私立医院不放心。五月的一天夜里，媳妇有临产征兆，我们急急忙忙赶到了医院。爸爸看到整洁的环境、到位的服务和敬业的医生，他的眼神开始放光，憨憨地对我说：“儿子，这个医院真不错”。我告诉他，这个医院的服务是全省一流的，韩国每年都派人来进修、交流。爸爸舒了一口气，“这我就放心了” 孩子出世了，可我们忘记了买奶粉。爸爸兴奋的和我进了一家孕婴店，连价格都不问，直接就拿了四罐丹麦原装进口的灌装奶粉。我说再挑挑，国产的也一样喝，而且盒装的能便宜点。爸爸大手一挥，“不用你管，给孙子买奶粉，这是当爷爷的事，你帮我拎东西”，结果连奶粉带乱七八糟的东西，爸爸花了2000多块钱，走的时候我都拎不动了。 孩子出生的第二天，爸爸中午出去了，回来后手里拎着一个玩具冲锋枪，我说：“孩子刚出生，这么小，怎么能玩枪呢？”，爸爸冲我一瞪眼睛，“你少管，过几天我回黑龙江了，给我孙子买玩具不是应该的吗？现在不能玩，以后可以玩嘛！”。媳妇嗔我道：“爸爸愿意买就让他买嘛，爷爷喜欢孙子，你不要总埋怨”。媳妇看样子比我更理解爸爸。 我和媳妇因为一点小事吵了起来，爸爸冲到我房间里把我一顿大骂，吓得我不敢再言语。晚上，吃饭的时候，爸爸喝多了，一边骂我，一边安慰我媳妇。媳妇眼圈红红的，默默地抽泣。临睡觉前，爸爸把我叫到厨房，醉眼迷离、吐字不清地对我说：“我在这一天就不许你们吵架，我和你妈吵了一辈子，现在你妈没了，我后悔都来不及。你现在有个家，有老婆有孩子，还不好好珍惜？告诉你的是好话，你比我差远了，傻儿子！” 爸爸又去买菜了，回来的时候拎了一堆吃的，我一看，应有尽有。我说：“爸，你别花钱了，我又不缺吃饭钱。”他说：“我在你家这段时间，所有的饭菜钱我掏了，我不替你考虑，我是替我孙子考虑。你就干好你该干的事就行了。我养活你这么大，花的钱还少吗？花钱在我儿子、孙子身上，我愿意。”我的眼圈红了，爸爸安慰我：“我眼瞅着奔七十了，还能活几年？我就能替你尽这么大力了，你要让我安心。”我含着眼泪点点头。 哥们打电话约我去喝酒，我兴冲冲地去了。半夜一点多，我醉醺醺地回来了，车马上进小区正门的时候，我发现门前站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是爸爸。我赶紧下车，喊：“爸，你怎么在这？”爸爸看看醉醺醺的我，有些不满地说：“我怕你出事，你就不能少喝点？醉酒驾车能行吗？你老婆还在家等着呢！”我满脸赔笑：“爸，下次不敢了，你上车，咱们一起走。”“我不坐你的车，我怕死！”爸爸转头就走，把我一个人扔在路边直发愣。 孩子生下来很健康，爸爸很高兴，每次去医院体检，爸爸都要亲自跟着去。在医院儿保科，来体检的都是婴儿，爸爸总是到处乱走，和这个家长聊聊或者看看那个小孩。回来后满脸兴奋，小声对我和媳妇说：“儿子，我看了，这些小孩都没我孙子胖！还是我孙漂亮”，我和媳妇相视莞尔。 按照约定，爸爸要去杭州看看我岳母，因为两位老人从来没有见过面。临走之前，我们一家去买东西，爸爸要买燕窝，媳妇不同意，说花钱太多，而且她妈不见得能吃。媳妇的意思是什么都别带，空手去，她家不是挑理的人。可爸爸坚持要买礼物，他对我媳妇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礼不可缺，你不要再说了”。媳妇只好点头同意。 在杭州呆了没几天，爸爸急着要回海口，媳妇家的人都劝他多住几天，爸爸说：“不行啊，我得快点回海口，我想孙子了。” 孩子快两个月了，事情没有原来那么多了，终于可以抽时间带爸爸去三亚转转了。在亚龙湾，我和媳妇要去海边游泳，孩子留在酒店里由李姨看着。可爸爸坚决要留在酒店看孩子，对我说：“北戴河、大连、青岛我都去过，海看得多了。我也不会游泳，去干嘛？你和你媳妇去吧，我在酒店里逗孙子”。我知道，他是不放心孙子给保姆带。媳妇说：“爸，来三亚不去亚龙湾就等于没来，一起去吧。”爸爸还是不同意。我一狠心，决定所有人都去，把孩子放车里，大家轮流照顾。爸爸仍是不同意，好说歹说，爸爸终于松口了。我们开车去了亚龙湾，可整整一天，爸爸基本就是在车里度过的，双眼始终放在孙子身上。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爸爸要回黑龙江了。爸爸拿出一万八千块钱给我，我吃了一惊，因为我已经准备了五万块钱给爸爸，可他居然要给我钱。我坚决不要，爸爸不同意，坚持说是给他孙子的。我要把五万块钱给他，让他回家去随便买点吃的穿的，可他也坚决不要。互相退让了半天，媳妇说“爸爸给的，当儿子的就拿着，可儿子给爸爸的，爸爸也得拿着，这是儿子和儿媳妇孝敬爸爸的。”爸爸终于接下了五万块钱，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临走的时候，爸爸抱着孙子亲了又亲，依依不舍。黑龙江离海南太远，随着爸爸进入暮年，我知道他再来海南的机会不多了。我心里酸酸的，爸爸硬挤出一丝笑容，对我说：“儿子，别想爸，现在交通这么方便，我想你们了，随时可以来，”我说，“爸，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家里有事，我姐会去照顾你的”。他说：“你大姐工作太忙，班主任事情太多，咱们还是少让她操心。你二姐忙起来也是黑白不分，她刚当上设计室主任，也少打扰她。”我说“那你怎么办？”爸爸嘿嘿的笑了：“爸喝几口酒，日子过得挺好，你干好你的工作，过好你的日子，我喝酒都顺溜” 爸爸走后，我打开电脑，一张一张地浏览爸爸在海南照的照片，我突然发现——爸爸的头发几乎全白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