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小妮子又来了,怎么了我的乖?”邻村诊所的医师刘伯伯每一次见我都会流出这种关切夹着哀叹的语气。“呵呵,真不好意思,又来麻烦你了大哥,环环又感冒了。”那时我才四、五岁,还坐在绑在自行车的宝宝椅上。刘伯伯这时定会轻抚我额前细软微黄的头发,重重叹息道:“唉,小妮子,可苦了你爸爸了!” 印象第一次听到关于我爸爸和我妈妈之间的故事就是在刘伯伯的诊所里。我打着点滴的时候,刘伯伯总会给我念叨:“环环,你爸爸为了你可真是没少往我这儿跑啊,从你妈妈怀着你开始,因为你妈妈喜欢喝我们村儿的水,你爸爸每次都拉着木排车到我们村来拉水。”虽然那时的我年纪尚小,但也能感觉到爸爸对妈妈细心温暖的呵护。说到这儿,坐在我旁边的爸爸总会呵呵一笑来回应。他无法像普通的夫妻或情侣一样,可以趁机“秀一下恩爱”,因为那时的妈妈已经离开了。 可是她还活着。去找了另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是妈妈以前的恋人,因其不务正业,常做些违法的事,所以外婆一家都不同意妈妈和他在一起。两人终究未成合法夫妻,但妈妈一直对那个男人念念不忘,即使远离湖北嫁给山东的爸爸。 “我知道XX(我爸爸的名字)对我好,我也觉得他是个好人,善良,厚道,热心,还心灵手巧。可我宁愿在湖北吃苦,也不愿意在这边享福。”“你可别傻了,那位现在还在监狱里,谁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出来?”“我会等他。”这是奶奶告诉我,我妈妈跟对门的婶婶的对话。妈妈对爸爸不是没有感情,可她对爸爸的感情也许只是一种依赖和感恩,真正埋在她心底的还是那个人。 那时候农村的家庭没有几个富裕的,周边儿没有什么大酒店、大商场,更别说娱乐场所了。妈妈喜欢吃田鸡肉,爸爸就到地里、池塘里去给她捉来田鸡,向别人请教田鸡的做法。 最后,妈妈满心欢喜的吃到了香喷喷的田鸡肉。爸爸更是满心欢喜。湖北人喜欢打麻将,但我们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把时间用在工作、干活上了,哪有这个闲情逸致?那时一副麻将150元,现在人人都买得起,可对于20年前我家的条件来说,也算是奢侈品了。家里也没有现金,爸爸卖了粮食给妈妈买了一副麻将。空闲时,爸爸就把村里会打麻将的人召集到我家里,经常玩到很晚人才走。为此,爸爸也学习了打麻将,以防人手不够。 可以说为了满足妈妈的需求,爸爸总会倾尽全力。 小的时候,奶奶会经常在我耳边提起这些事情。我长大些后问爸爸,爸爸并不像奶奶一样,认为我妈妈太无情了。而是像回忆一件件美好的事一样,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讲给我听。喂我吃饭时,爸爸会学着妈妈的湖北口音:“你七(吃)个哒,哈哈哈!”给我洗脚时爸爸会说:“如果你妈妈在这儿,她肯定会给你开玩笑说‘喷气撒’(好臭呀)。”爸爸学得很有味道,我总会被爸爸逗得哈哈大笑。 妈妈离开17年了,这么多年爸爸从未在我面前说过一句妈妈不好的话。即使我一直被邻居、亲戚感叹:“这小姑娘太可怜了,她妈妈太狠心了!”也被同学问到过:“你恨你妈妈吗?”而我总是回答:“不恨。”也许是因为爸爸对她宽容伟大的爱,也许是因为她对那个男人执着等待的情。 当爸爸抱着两岁的我满湖北寻找她的时候,也许她也在找他。当爸爸在为她学打麻将时,些许她也在思念着和他一起游戏的场景。正如对爸爸来说,和妈妈在一起的三年是爸爸最幸福的时光,也是爸爸最珍贵的回忆;对妈妈来说,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也许是她最不舍的眷恋。 我钦佩爸爸无私伟大的爱,也欣赏妈妈对爱情的执着和勇气。这么多年了,我不知道爸爸是否还对妈妈念念不忘,也不知道妈妈是否还在苦苦等待着那个人。 这就是我的父母爱情,他们仿佛都爱上了错的人,可他们又好像是对的。 文/草水甫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