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枫轩原创文学网 - 纯净的绿色文学家园 !
雨枫轩

手心里捧着微笑

时间:2022-09-09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王春凤 点击:

  母亲的手,抚摸过我,如同一缕春风,风中有阵阵清香,温润轻柔;母亲的手,如同凝聚太阳的光亮,有撒满大地的点点金黄,和煦温厚;母亲的手,沟壑纵横,如同黛青色山川,历经千年万载风吹雨打,朴实厚重。

  那时,市场几乎没有渔网机编织的渔网,要想捕鱼多,手工编织的渔网越多越好。母亲在渔船上生活,只要有空闲,双手就没离开过网针。她左手拿网板,右手拿网针,来回穿梭。织渔网就像织毛衣,一针一针累积。渔船上有各种网针,也就有各种疏疏密密的渔网。网眼小,网小鱼;网眼大,网大鱼。母亲织的渔网大小不一,长长短短,捕的鱼有大也有小。有一回,捕了一条大王鱼,比我还要高,鱼仓装不进去。我半蹲着,张大嘴巴,愣了半天。清晨,渔网上一般会有鳜鱼、黄沙古之类的,要是被尖刺扎到手指,那可是又痒又痛。母亲至今还能形容那种钻心的疼痛。

  母亲的手不仅灵巧,而且厚实。渔队的人说,母亲的力气较大,撑的竹篙在流水里能直立。云集雷公洲水浅,湍急,鱼儿沿着地面上游,挂钓被水流冲击,稍微偏时,鱼儿就咬住钩子。船队在雷公洲水流处放挂钓,鱼儿虽多,木浆划不上去,必须撑竹篙,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母亲双手交替握篙,双脚抵住桨桩,竹篙牢牢站立,渔船也立着,就这样横渡着放完挂钓。接着,又要返回一趟往挂钓上系卵石。父亲始终伏在船头上,探身下去,伸直双手有序操作。一个下午摆放六个来回,天蒙蒙亮,又要收回挂钓。整个渔队也只有母亲和父亲能通力合作完成。当然,船仓的鱼类数量多,品种也多。

  母亲并不是个胆大的人。夜幕降临时,父亲在船上围网,母亲用一根长长的尼龙绳系住渔网的另一头,在岸上随着渔船慢走。等渔网一放完,父亲拿竹篙在围网间扑来扑去,鱼到处窜跳,不一会儿就可以收网。有一次,母亲打着手电筒,亮光中只见一样东西一翻一覆。她惊叫一声,父亲立即把剩余的渔网放在水中,划船过来。原来是一截大枝杈,随着水流上下翻腾,打着转儿。那一晚,我捂着肚子大笑。

  母亲终没学会游泳,每当夏日,她总是在流水浅处洗澡。由于长年累月在渔船上猫身弓腰活动,已有些发福的她撑手上船很艰难。往往这时,我站在船舷边,渔船向一边倾斜,母亲自然也能爬上来,那会儿,月亮笑了,星星眨着眼,流水嘻嘻哈哈。母亲的手也只有与竹篙、木桨在一起,才能发挥至美的效果。

  母亲的手没离开那10多厘米的网板,没离开那大小不一的网针。小时候,我穿的毛衣大部分是买的,即使有一两件手工编织的毛衣,那也是母亲委托邻居织成,在那个屋瓦上挂着冰柱的雪天刚好用得上。上初中在学校寄宿,我一直吃着师餐,在生日这一天,就算不放假,也能在学校的湘江河畔看到我家的渔船。我一边吃着桃子、西红柿,一边看着母亲整理渔网,听她说着话。我一直喜欢吃西红柿,现在想来,并不是因为它的味道有多美,而是母亲那双手带给我满满的温馨、美好和甜蜜。

  后来,渔民上岸,国家也有些补助。母亲明显有点着急,她大半辈子所学的织网、捕鱼技能,似乎派不上用场。她是个闲不住的人,按着尺寸编织大大的网箱,租借田地种草种菜。她回老家网箱养鱼、圈地养鸡了!父亲曾笑着对我说,她种萝卜长倒的。母亲出嫁后就没有种菜割禾,当时还以为她真忘了农活,后来才明白,多施肥,菜叶长得茂盛,可供鸡们食用的。

  母亲爱笑,即使在贫穷的岁月,她也没有什么难以忍受。渔民身份的母亲说说笑笑间羡慕着有退休金的老人。全家召集一起商量买养老保险的事,一次性补缴养老保险费用后,每月就可领取养老金,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想来补缴的钱都是他们年轻时攒下的,母亲毫不犹豫,毅然赞同。那次给母亲打电话,她拿着两张工资卡在银行排队等候打印。原来母亲的手机接收到“本月工资已到账”的短信,她就去了银行。她等待着,她高兴着。衣柜里的两张工资卡,想必带有她双手的温度。

  母亲的手,似乎无所不能;母亲的手,似乎永远不知疲累;母亲的手,似乎捧着浅浅的笑。母亲在云集有了商品房,她和邻居们一来二往。老家每户都有粽树,新鲜的粽叶包的粽子特别清香。母亲带回一些粽子也要分给邻居尝一尝。平日隔三差五,大家集中到一户人家包粽子煮粽子,那可是热闹的场景。母亲变了。早晨,她换好衣服去跳广场舞。晚饭后,她提着垃圾袋“趿趿”下楼,扔完垃圾,沿着公园北路来来回回步行。遇上下雨天,她照样携带雨伞出门。她有自己的电视频道,她期盼着,就像她能领取养老金一样,有很多的事情能这样实现。

  母亲的双手细纹多,厚实粗糙。阳光溜进来,母亲用双手捧在手心,浅浅地笑,和着岁月的纹路,有一股深深的味道。

顶一下
(0)
0%
踩一下
(0)
0%
------分隔线----------------------------
栏目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