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始终也不知道她父亲去世。这是多亏母亲费尽心思……也多亏明子和达男费心尽力。
“父亲在某地方生活着哪!”
直到几年之后,花子还相信这是真的。
对于一个还幼小的孩子来说,使她不知道最可悲的事——自己的父亲去世,为花子着想也许是好事。但旁边的人想到花子还不知道此事,就觉得更加可怜。
人还有死,这对花子来说毕竟是不可想象的。
蝴蝶,蟋蟀死了,花子曾经摸过它们,把它们的翅和腿揪下来。
前不久把老爷爷给的金翅雀弄死了,而且把它的毛拨下来。
那时母亲就说:
“这孩子有很残酷之处。没有女孩子常见的温柔……”
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流露出担忧的心情。
她父亲却说:
“眼睛看不见,所以也不知小活物的可爱之处,拧下翅膀和腿,是研究什么。”
他这样回答,也许实际就是这样。
花子没有看见过鸟和虫很有生气的飞行。
但是她心灵的眼睛已经看到,不论什么地方,有生命的多极了。
比如,草迅猛生长,花骤然开放,这些在花子看来都是活的。
她不像眼睛健全的孩子那样,把动物和植物分得清清楚楚。
花子想和草木见面的时候,总是到它们那里去。
春天发芽,秋天落叶,循规蹈矩。从何处来,向何处去,花子从不像蝴蝶那样被弄得不知所从。
在这个世界上花子比一般的孩子感到更多的神秘和惊惧,但是最使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有生命的东西死亡。
能动的东西不能动了。温暖的东西凉了。摸一摸死了的虫子,不由得感到凄凉,想要动怒,于是就把它们的翎毛什么的揪光。就像探索生命消失到哪里去了?
但是做梦也没有想过父亲会有死亡的时候,她只是觉得父亲不在自己身边而已……
既然如此,父亲一定是去了什么地方。
花子将要用几年的时间不停地寻找父亲的所在之处。
和母亲坐火车的时候,花子就想到父亲是先行一步回了乡下的家,而且确信不疑,所以她高兴得很。
她还不知道,父亲的骨灰盒就挂在母亲胸前。
明子献上的花束全是白花,花子看不见……
有白蔷薇,白百合、白石竹……
“给,花子!”
明子把花给了花子,然后小声地:
“是给你爸爸的花!”
她即使大声说,花子也听不见。
花香使花子立刻知道那是百合和蔷薇,她惟有高兴。
花子也许想,东京这地方,即使冬天也开这种花。
明子看到花子高兴的表情,更加哀伤。
花子母亲已经什么部不能说了。
“天冷了……”
明子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可注意别感冒了,明子姑娘注意呀!”
“我没事儿,大娘倒是多多保重啊!”
“嗯,谢谢!”
“回去的地方很冷,一路上越走越冷……”
“我们已经习惯了。”
“不过……”
站长去世,寒冷将是沁人心脾的吧。
“雪渐渐下大了!”
花子母亲说:
“雪下厚了,请快回去吧。”
“没事儿,我挺喜欢雪呢。”
随着临近薄暮,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大街的房顶上全白了。
“如果喜欢雪,冬天到我们那里去一趟吧,那可太好了。”
“好。听广播说,滑雪地带的积雪达多少厘米,光是听听广播就觉得舒畅。
“我们是一遇上这种雪就犯愁,因为说不定火车就不通了。”
“站长就担心这个。”
“真想让明子姑娘看看铁路的扫雪工作,那可是真辛苦呢。”
“这趟车能顺利到达么?”
“还不知道呢。”
“真想跟您一起去。一下雪呀,眼睛就总像看到那山似的。”
“我希望也像明子姑娘这样年轻呢。”
“啊?”
“我家就再也没有站长什么的啦,所以也能赏雪,也能感到乐趣啦。”
花子母亲说到这里凄然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