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西北高原的雪,历来守信,是说下就下的。在我的记忆中,这雪,无论大小,总会如期而至。就像今晨起来,推开窗户,远处的山、近处的树,以及房屋,全都换上银色的冬装了。
雪在天空,潇潇洒洒,晶莹、透明,轻盈的舞姿令人陶醉。它们安然飘落于山川、田野、树枝、屋顶和我的身上。抖一抖,簌簌而落,静卧于大地。天地间到处飞舞着这些纯洁美丽的精灵,调皮地停在你的发梢、钻进你的脖子,冷不丁地给你一阵细微的冰凉。 站在地上看雪花飘落的过程:天地苍茫,大团的、小朵的,落得有些漫不经心。会有雪花恰好落于眼睑,不眨眼、不用手揉,只把头一低,它就一骨碌落下来了。这样的景致,好玩,喜欢。 小时候,老爱爬上坡顶,看被雪覆盖的村庄。它们有些臃肿,像披着白棉袄似的。屋顶总能看到露着黑瓦的地方,是下面对着火塘的缘故。那情景,像画家的故意留白,真是艺术。 倘若雪下得猛了,大人们一般都不外出,呆在家里围着火炉,做做家务,拉拉家常。年关近了,也备些年货。雪天杀年猪、熏腊肉,是我喜欢的事情。我积极的去找来香樟叶、苏麻杆、杉树叶之类的,边烧火,边一块一块的烤肉吃。那味道,怎一个香字了得? 不知怎的,现在突然怀念起父亲的山烟味道来。雪天的夜晚,我坐在火炉边的小凳子上写作业,父亲裹一杆山烟说,给我点火。我就找来包谷壳,在火炉里烧燃,给父亲点烟,山烟味道就弥漫开来。母亲坐在一旁纳鞋底,被山烟味呛得直咳嗽,免不了来几句嘀咕。父亲便嘿嘿几声,仍继续吧嗒吧嗒吸烟。火炉上,砂鼎罐里炖着猪排骨,咕嘟咕嘟冒着呢,不时有汤从鼎罐边沿溢出,流到火炉上,响。 母亲围着火盘放一圈洋芋,烤得焦黄焦黄的,轻轻一捏,便冒出一股白气。还没进嘴呢,口水倒先淌了。多年以后,我吃过很多洋芋,比如油炸洋芋、红烧洋芋、老奶洋芋等等等等,都没有母亲在雪天的夜里用火盘烤的香。 今天的雪,应该是今年的第二场雪了。不是很大,但能勾起我的很多记忆。一群孩子在雪地里打雪仗呢,大冷的天气,玩得满头大汗。有一个好像哭鼻子了,大概是被捏紧的雪团打痛了吧?看着他们,我笑了。因为,我也是这样长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