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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家徒四壁，每天做饭都要精打细算，放几把米，滴几滴油。还记得初三暑假那年，火伞高张，连日的高温炙烤的人喘不过气来。我鼓足勇气跟父亲说不想再读书了，要外出务工，至少可以自给自足，不用家里再负担生计。父亲只是一言不发的坐在昏暗狭小的出租房内，彻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他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当时，我不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亦不能体会他内心的挣扎苦楚。
不读书自然是要找份工作的，毕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父亲托人帮忙找到了一个袜子厂的工作，一天工作12个小时，白晚班轮班倒，多劳多得，一般一个月能有千把块钱。当时我得到这份工作很是开心，自己终于找到了安身立民的地方，至少也算是个社会人，不用再伸手问家里讨生活了。一开始上班还是有很多新奇之处的，遇到很多有意思的人和事，每天过的还算开心惬意。大半个月的夜班之后，我的身体开始排斥反应，面色蜡黄，骨瘦如柴，偶尔还会鼻血横流，腿脚抽筋。父亲每日看着我一点一滴的变化，终究还是一言不发。现在想来，他是在等，等我主动开口。两个月后，我实在受不了这份苦，还是决定回去读书，知识改变命运。 细细算来，父亲找到的袜子厂说是工作12小时，其实时间远不止于此，上班要早到，下班要晚走，花在路上的时间。当时的年纪还无法顾及太多，细细想来，不是没有轻松一点的工作，也不是没有时间短一点的工作，只是父亲为我选择的是最苦最累的。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高中是寄宿学校，第一次独自离开家门，我以为父亲至少会送我到学校，结果只有自己背着行李被褥，远走游学。寝室是8人寝，刚到学校第一天晚上，我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我以为只有我一人如此，未曾想到待我默默无声哭完，才知哭声此起彼伏，大家都是第一次离开家门，悲欢离合，情之所系。第二日，我给远在他乡的父亲打电话报平安，一句“我都好”还未说完，泪水早已浸满眼眶，如断线珍珠。电话另一头，我知道，他听到我压抑不住的哭声，心里该涌出多少苦涩酸楚。岁如流光月如水，一转眼，我已经适应了学校里寄宿的生活，也交到了不少朋友，生活开始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突然有一天，我在班级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他穿着深灰色的棉袄，下身一条洗的有些发白的牛仔裤，脚下是一双老式的大头鞋，手中拿着半瓶营养快线，满脸风霜，风尘仆仆的站在外面往里张望。我立刻喜出望外，激动的不能自已，飞一般跑出教室，问道：“爸，你怎么来了?”父亲见我出来，第一反应是把手上的半瓶营养快线递给我，“我回来有事，顺路看看你，等会儿就走。”我接过他手上的半瓶营养快线，一句话没说。 “还有钱吗?”这是我有生以来他跟我说过最多的话，几乎每次电话里都是这句话，这句话包含了他全部的爱。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他太不懂得如何表达对一个人的爱了，所以才有了这句话。如果把他对我的父爱量化为一，那他实际表达出来的不足二分之一，而他实际为我做出的却远远大于一。一又二分之一的父爱那时我还不能理解，待到自己长大成人，已然变成了另一个父亲般的人，才真真体会了这份爱里包含了什么。 岁月流转，自然更迭，时光变迁，物是人非，不变的我内心深处那一又二分之一的父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