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奶奶，苍老的痕迹，没有丝毫掩盖。花白的发，刀刻的皱纹。 她的眼睛，已开始模糊不清。看到她努力的睁开有些浑浊的双眼，去看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村庄，道路，树木，乡邻，亲人，我都会有想哭的冲动。
我还不能自力更生，我还没有强大，我还不能给你我曾梦想给你的一切，你却迅速苍老，如山倒。 那些老房子里的记忆，带给我温暖的你，曾经给了我多么强大的力量，走出绝望泥泞之地，一步一步地乐观起来，去争取，我应该得到的。不放弃，我想要的一切。 日光如瀑，茶树丛中，你为我撑开伞，撑出一方清凉；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和好友，一步一个脚印走山路回家，一踏进家门，你为我拂去肩上的落雪，为我打热水，泡冻红的双脚，笑容如九月新居般绚烂；幼时归家，扑进你怀中，你揭起围裙一角，擦掉我的泪水，同样的红了眼。 时光，请你等一下。我不奢望你能把矫健如飞，眼睛明亮的奶奶还我，但请你等一下。 我有多想，陪你很多个温暖的午后。握着你苍老而粗糙的双手，像是握住了整个世界。你一如从前，唠叨的声音像一支催眠曲，但我再也不会有丝毫厌烦，而是安静的听你说，你说的所有，我都愿给出温暖而贴心的回应。 我有多想，再和你去我们的茶山。日光如瀑，茶香弥漫，小小的我曾坐在你铺在茶陇间外衣上。头顶是你安置的伞。你像勤劳而快乐的蜜蜂，双手繁忙的采茶，不时的对我微笑，叫我的乳名，担心我热否，渴否。而如今，我想和你一起，在茶陇间穿梭，阳光充沛，把我们的笑容和汗水都照耀的光芒闪亮。我们家大片大片的茶山，如今是被谁承包了，还是在荒芜着，如你般静默，我怎么，不知道。 我有多想，再缠着你做小时让我无限贪婪的各种小吃，食物，但是那些美好的专属的味道早已消散如烟。高考备战期间，我曾抽时间回老家，你为我煮生日面，问我好吃吗，我笑着点点头，硬生生地把眼泪逼回去，咽下过咸而无味的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像是什么，轰然倒塌，你轰轰烈烈的老去。高三很少回老家，每次回来，都心酸而难过的发现你老去的脚步，那样清晰。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把坏消息都瞒着你，而曾经你是那样坚强而刚硬的妇女，每一个坏消息，我们都唯恐打击到你日益年迈的肩膀。大伯因重病而逝，我们都告诉你，他在外治病，你也知道，他曾在外住院，求医多年；父亲因事入狱，所有人都说，他在外打工，孩子要读大学了，要努力赚钱，你也知道，他曾四年都不曾回家过年，只留我给你抚养，我多幸运，你给我的爱和温暖，毫无保留。 高考结束，高中终于画下句点。我飞奔着买车票回家。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它能包容我这些日子来所有的压力，迷茫和委屈。 对不起，纵然在老家，也不能好好陪你。而你却心疼我每天跟二伯们上山做农活的辛苦，你孩子似的抱怨我什么都干，洗碗，晾衣服，拖地，而曾经我是你一手呵护大的孩子，虽在农村，却从不干农活，十指不沾阳春水。 你总是闹脾气想住回自己家，我想你是想自己带着我，纵然只剩下我们，也要给我舒适的环境，和其他孩子一样的生活。原谅我总是试图说服你留下来，因为你已年迈，我担心大学之后，谁来照料你，你出事了，至少，二伯们会照顾。我懂得你所有的不自在不踏实，因为我也是。你的宠溺，让我从来没有这么辛苦过，我也终于懂得，生活，是那么不易而艰辛。 原谅我大学填了遥远的志愿，如今在陕西某个普通大学附近的网吧，我写着与你有关的文字，泪水打湿键盘。浙江的天气，我偶尔会关心，却无法把问候带给你，天气转凉了，一定要注意保暖。 你知道我考到了很远的大学，你说舍不得我走那么远，却依然很开心的为我而高兴，你缝人就说我有多好，你为我而感到骄傲。我却无法启齿，我用一年拼命换来的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二本，我只是在父亲入狱后才清醒的结束放任不羁的生活，开始翻开几乎崭新的书，买来一套又一套的试卷和一盒又一盒的咖啡，我在一场痛哭后迅速的成长。无依无靠，不知所措的日子里，想起你，就会充满力量，爸爸不能让你快乐舒心安度的晚年，我想给你。爸爸不能带给你的骄傲，我想给你。 奶奶，我多想陪你很多个温暖的午后，直到地老天荒，直到所有的流星都坠地。也想真诚的告诉你，我的所有经历，然后听你带着笑意的说，我家的囡囡很勇敢。 奶奶，曾经拍着桌子让我滚出去的班主任在高三，给了我很多的关怀和照顾，她偶尔会找我聊天，给我真诚的鼓励；高三的我不再用手机，一心只好好学习，而之前，你眼里的乖孩子，其实还游戏了不少的感情，男友从来没超过一个月；高三的我，周围是一群同样努力的人，我们互相鼓励，她们优秀，自信，执着，有理想，有目标。而之前，我曾待过的网吧，ktv，一起玩乐的那群人，都很干净的切断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都想让你知道，彻底安静下来乖巧的孩子，只想得到你的肯定，而你一直坚信，我从来都是好孩子。 我想陪你一个温暖的午后，就让过去都沉默如雪。哪怕什么也不说，只听你催眠曲似的唠叨，一如既往。 我想陪你一个温暖的午后。我无法启齿，无处安放的所有情绪，在你身边，都会逐渐融化，像被阳光笼罩的积雪，寒意蒸发，空气里充盈阳光的温暖，一如你手掌心的温度。 我想陪你一个温暖的午后，看满山花开，繁盛美好。看你眼角细密的皱纹里藏着的柔情和暖意。看看岁月馈赠给我的唯一深爱着我同时温暖了我整个童年的老人，有怎样扣我心弦的笑容。 我想陪你一个温暖的午后。也想让你知道，你用心呵护大的孩子，曾不知人间冷暖，天真幼稚，在经历寒凉之后，依然不曾消沉自弃，学着和你一样温暖的笑颜，去好好的生活，去追逐在生活中清晰浮现的理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