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客栈的门悄然打开,一个黑影急匆匆出门,一路赶到周烈的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沙哑着声音哭道:“爹,娘,孩儿不孝,不能来给你们立碑,不能来给你们烧纸上坟……” 这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阿狗。阿狗痛哭一番后,起身又回到了客栈。 第二天,陈五爷带阿狗回到了皇城。果然如婉儿所言,陈五爷的头疼病又自然而然地好了。 秋后,叶孤水终于如愿地成了一个开了刀的刽子手。大家都说,他的活干净利落,刀口平整,一次“泼汤”(让死者只流一次血),不愧是陈五爷的亲传弟子。可是,叶孤水却有些闷闷不乐。 陈五爷是过来人,明白是怎么回事,对叶孤水说道:“孩子,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不杀他,他也会死。你不用再内疚了,这就是命。” 叶孤水呆呆地看着陈五爷,陈五爷拍了拍他的肩。 5.新仇旧恨 又是一年的中秋,陈五爷又老了一些。 这一年,叶孤水已经和大哥分开,他早早地来到了陈五爷家中,陪师父过节。经过一年的历练,叶孤水再也不是新手了,他的言谈间透着自信,在和陈五爷说起砍头时,就像说切菜一样轻松。 陈五爷只顾着喝酒,笑而不言。席间,反而衬得阿狗更不像个模样,只有埋头吃饭。 叶孤水喝了一口酒,说:“师父,再干几年,我存点银子,买间房,就可以成家立室了,不过有件事,想请您帮个忙。” 陈五爷抬起眼,“哦”了一声,示意叶孤水说下去。叶孤水神秘地说道:“师父,您听说了吗?大贪官李荣升被下了大狱了。”陈五爷微微一笑:“是吗?这和你挣钱买房又有什么关系?” 正走向灶屋去添饭的阿狗听到两人的谈话,停下了脚步,又悄无声息地返回桌边。叶孤水胸有成竹地说:“李荣升贪腐成性,民怨沸腾,这次入狱,肯定是要掉脑袋的。我恳请师父,如果李荣升秋后问斩,请让我亲自操刀,杀了这个大贪官。” 陈五爷恍然大悟:“你小子,原来是看中了李荣升的‘断头钱’。我实话告诉你,像李荣升这样的贪官入狱,家产肯定会被抄收,你就别指望这是个肥差了。”叶孤水连连摇头道:“不不,师父,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想杀李荣升,不是为了钱。您想啊,如果我杀过一个三品大员,身价岂不是就起来了?这种名声可比钱财更管用。” 陈五爷听罢,哈哈大笑:“好,你小子有头脑,是个好刽子手!但这事现在我还不能答应你,李荣升到底会不会被杀头,还不清楚。我们这行有一忌,就是不能盼着人死。等有了确切消息,你再来找我吧。” 叶孤水连连称是,说话间,又拿出一袋银子,双手捧给了陈五爷:“师父,这是我一年里存下来的银子,全部在这儿了,是我孝敬您老人家的。”说罢,叶孤水将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陈五爷思忖了片刻,将银子推了过去,说:“孤水,你好好干,等你真的杀了李荣升,我手中的‘将军刀’也就有传人了。”叶孤水听罢欣喜异常,当即给陈五爷叩了三个响头,才乐滋滋地告退了。 中秋夜,月亮静静地洒着清辉。夜已深,院子里只剩陈五爷还坐在靠椅上,似眠非眠。阿狗悄悄地来到了陈五爷身边,低声地叫了声“师父”。陈五爷问有什么事,阿狗低头沉默了半晌,终于抬起头说:“我想开刀。” 陈五爷抬了抬眼皮,说:“你认为你的技术过关了吗?” “师父,也许我的技术确实不如叶师兄,但开刀已经不成问题,不信我现在就练给您看。”阿狗急急地解释着。 陈五爷摆了摆手,再次闭上了眼睛。阿狗突然沙哑着声音说道:“师父,我知道我没什么可以孝敬您。当年,您想要我的玉坠,我没给您,现在请您收下。我只求您让我去开刀斩了李荣升的头。”阿狗手上,托着的是他戴了多年的那块玉坠。 陈五爷看着那块玉坠,根本没有理会,而是老态龙钟地起身,向自己房中走去。院子里只剩下阿狗失落的身影,他的要求落空了,在师父心中,斩杀李荣升的人,将会是将军刀的传人,怎么能轮到他阿狗呢?况且,那块玉坠最多只值五两银子。想到这里,阿狗眼中的绝望渐渐变成了一抹仇恨。 陈五爷站在房门口,突然转身向阿狗招了招手,说道:“阿狗,你过来。”阿狗茫然地起身,随着陈五爷进了房间。 陈五爷咳嗽了一声,说:“阿狗,你跪下!”阿狗这次没有反抗,只稍稍犹豫了片刻,就跪在了地上,他想知道陈五爷到底想说什么。今天,也许就是陈五爷的忌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