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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父亲电话时，我正在厨房做饭。 父亲在电话里问了两句琐碎后，似是无意地说“听楼下老张说明天是母亲节”。我不仅暗笑，为父亲的“小儿科”把戏。分明，父亲是想提醒父亲节而故意错说成母亲节的。我明白，花甲的父亲是寂寞了。 这些年，为接送俩侄子上学，父母从遥远的乡下搬来了城里，和弟弟住在一起。从我这里过去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距离近了，真正陪父母的时间反倒少了。不因别的，只是觉得如此近距离来往方便，很快就能回到自己家，二来城里的住处毕竟不如老家宽敞，弟弟、弟媳又忙，总不忍打扰他们久了。所以每次去看父母多是匆匆来回，几乎没有隔夜的。 有几次，接到父亲电话，问什么事，父亲回说不小心按错键了。后来和母亲说及，母亲笑说：“哪里是按错键，就是想和你们说话了”，还说父亲总唠叨我们不打电话给他。母亲的话令我愧疚，想想还真是的，每年和父亲电话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也许，是平素习惯了和母亲撒娇讨暖，在父亲面前，便少了这份随性吧。 父亲爱玩牌，是从住进城里后养成这个爱好的。城里日子闲逸，除了照料侄子上学，平素没多少事情可做，劳碌惯了的二老颇不习惯。好在，弟弟所在的小区老人偏多，有不少是和父母一样照料孙辈来的，接送孩子、逛菜市过程中老人们渐次相熟。彼此一起娱乐、唠嗑、家长里短，倒是缓解了父母不少寂寞。小区一楼有几间棋牌室，闲暇的老人们常在那里娱乐，父亲不知何时也加入了玩牌队伍。本来，我们都是极为反感的，不止一次的阻止过，可看到父亲无所事事、落落寡欢的样子，一家人终是默许了。 城里住久了，父亲逐渐记住了许多节日（诸如母亲节、父亲节、重阳节等），每逢节日，父亲便会在母亲面前一遍遍唠叨。也许，在父亲的潜意识里，是迫切渴望听到来自于儿女们的声音吧。 父亲喜欢热闹。那些年还在乡间居住时，因为路途远，我每次回去总要小住三两天。那时候，最能感受父亲的兴奋，他会放下一切，唤一家老小玩扑克、打羽毛球，甚至不顾身份和孙辈们嬉闹游戏。为此，母亲时常唠叨父亲没大没小。孙辈们中，也没有一个怕父亲的，都把父亲当做逗乐和欺负的对象，不时还会夺去父亲的香烟，以勒索几个小钱换取零食。对此，父亲总是乐滋滋的，不急不恼，时常，还把孙辈们的顽劣作为笑料在亲友间炫耀。 近年来，父亲身体微有小恙，一直靠药物维持治疗。我们姐弟都忙于自身琐碎，很少在跟前照料。偶尔想请假陪他几天，父亲知道了总是拒绝，说公家事不能耽搁、说自己身子骨硬朗、说喜欢安静等等，总之，就是找出一堆不要我们作陪的理由。其实，我们都明白，父亲心里是怕连累了儿女。 前些日子去看父母，母亲说起父亲最近时常骑车去西苑游园听戏，我听了顿觉释怀。从我记事起，就知道父亲爱听戏，偶尔还会喊上几嗓子。只是那时候家里困窘，又处在偏远山区，长年累月的田间劳作埋没了父亲的爱好。听过父亲讲戏词的流利，见过父亲钢笔字的俊秀，听母亲说父亲是读过中学的，赶上那场文化运动就没学可上了。我听了颇为惋惜，也明白了在少时家境极其困苦的情况下，父亲仍坚持送我们上学的用心。想来，父亲是害怕他的儿女也如他一样被重重大山困住了脚步吧。 如今，我居住在这看不见山脉的小城，回味着父亲送我走出山路的情景，想着那片厚重绵长的山脉，想着远离了山脉的父亲，软软的寂寞席卷而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