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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父亲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我便是一株在大树下茁壮成长的幼苗，不怕狂风暴雨，亦无惧电闪雷鸣，因为有父亲在的地方永远是最安全的地方。 长大后，父亲依然是那棵坚韧挺拔的大树，只不过，这棵树正在渐渐地老去，枝头上的叶子已不如当初那般翠绿，他躯干上的那层皮也因久经风雨的洗礼而变得越来越厚越来越粗糙。而我，也在阳光雨露的滋养中成为一棵生机勃勃的小树。父亲仍是小时候那个爱我的父亲，但是，我却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那个依赖父亲的我了。 不知道具体是从何时起，青春期的叛逆心理像一只渐渐被塞满了空气的气球变得愈来愈膨胀，我开始敏感于父亲的一言一笑、一举一动，甚至是对于那些他为我所做的同时我也深知都是为我好的事情，我不但没有丝毫的感动，反而是一昧地以抵触、反感的心态去“回馈”他。如今，父亲老了，他的手脚已没有以前那么灵活，写字时他的手会发抖走路时他的脚步变得拖沓而沉重;父亲老了，他的视力也越来越不如从前，看手机时他的眼睛会把屏幕盯得许久很卖力地去辨认上面的每一个字，发消息时他会因为看不清键盘上的字而总打错字;父亲老了，他的背佝偻了原本就不高的他显得更矮了;父亲老了，他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白发越来越密了，父亲老了，他嘴里絮絮叨叨的话越来越多了;父亲老了，我长大了，我们之间的言语变得愈来愈少了，而我伤害父亲的次数却越来越多了。 记得刚入大学那会，是父亲陪着我踏进了大学的校园。那是20年来他第一次陪我迎接了新学期。从火车站的候车室到进站口有一段比较长的路程，中间有两个狭窄的楼梯。当时父亲右手替我拖着大而重的行李箱，左手拎着大袋小袋的沉甸甸的水果和零食，我则拖着一个小而轻的。走到楼梯口，他二话不说便把我手中的行李箱拐了过去。就这样，他左手拎着小的右手提着大的晃晃荡荡地爬着楼梯。他爬得很吃力，原本矮小的他为了使箱子不磕着地板他不得不把双臂举得很高，以至于每一条青筋都鲜明地凸现出来，他的嘴巴也闭得很紧，脸涨得通红，甚至略微有点抽搐。在箱子的重力压迫之下，他走得很慢，似乎每往前抬起一步都极为困难。直到走到楼梯另一头，他才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东西轻轻地搁在地上，气喘吁吁地抹去额头上的汗珠。那时，他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手腕至手肘处布满了红红的勒痕，而我，没有给他递过纸擦擦汗，没有给他递过水缓缓神，甚至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我讨厌我那时不该有的冷漠和沉默。 把我送到学校后，父亲等我差不多把一切都打点好后准备离开。14个小时的舟车劳顿使我变得十分疲惫而烦躁，以至于在父亲即将动身回家前叫我教他如何玩微信，我一口回绝了。我不知道当时他是如何一个人顶着8月的烈日从这陌生的校园里抵达火车站的，也不知道当被我拒绝后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再也不能经常见到的我的，我只知道自从我一口回绝他的请求之后的下一秒我的心便开始隐隐作痛，直到今天。 记得大学后的第一个暑假我回家，下了车后给他打了电话叫他出来接我。其实路并不远，我完全可以走着回去的，但是沾染了娇气习性的我硬是叫父亲来接我。而就在开着摩托车来接我的路上，他出了车祸。我当时并不知情，只是因为等得不耐烦了给他打了许多个电话，但是都没有接通。我开始有一点点生气，全然不知此时的他已经连车带人被抛到路边，因为没戴头盔头部和脸部被严重磕伤，整个头部沾满了泥和血。当我得知一切后我的大脑充斥着对死亡的恐惧，当时由于天太晚我没能赶去医院看看他，那一整个晚上，我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我甚至希望有所谓的神灵，将我的寿命分一半给我的父亲，让他平安无事。那个晚上是我人生中最黑暗也是最为漫长的一个晚上，无尽的悔恨和自责，无限的担忧和害怕，一直不停地掉下的眼泪、抑制不住的哭声······第二天，当我急匆匆地赶到医院后，我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他的额头、眼角、鼻子、嘴角都被缝了几针，没来得及换洗的衣服上面留下了车祸时的大块血迹。他当时醒着，眼睛肿得竭尽全力只能睁开一条缝。透过这条缝，他瞧见了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微微地笑了笑，仿佛在告诉我他没事，不用担心。看着他的笑容，当时努力装出一副不担心的样子的我最终还是忍不住放声大哭了。也就是那时我才意识到，我依然是孩子，我永远离不开父亲，我不能没有父亲，父亲对于我来说是多么地重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