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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美芽跟着父母去扫墓，每当此时美芽总是感叹古人的伟大智慧，每年清明前后的雨就是这伟大智慧的结晶。美芽跟着父母去扫墓多少有点例行公事的意思，因为爷爷奶奶对她而言是遥远又模糊地存在，早在美芽小学的时候爷爷奶奶就没了，说来也是奇怪爷爷奶奶前后去世不到一个星期。美芽当年太小不太懂事，当然现在长大了知道清明时节是要扫墓祭祀的，淅淅沥沥的记忆还是能记起奶奶爷爷买糖给她的片段，这个片段里带着奶奶身上肥皂的味道和糖果的甜蜜。奶奶是一个典型的受封建残余影响的妇女，裹了脚，不识字，女红了得，绣的鸳鸯像下一秒能张开翅膀飞走一样。美芽还记得奶奶有一个绣花用的撑子，没有绣好的作品就放在撑子上，趁奶奶打牌不注意美芽就会胡乱绣上几下，过过瘾。倒也不是有多喜欢，就是看着奶奶绣花的时候神奇，心痒痒。绣了几下觉得没意思就放弃了。美芽一直觉得她自己乱绣没人知道，直到有一天看见奶奶认认真真的拆线，原来奶奶一直都知道，但是从来没有说过美芽，要知道那是奶奶最爱的女红。从那时候起美芽就知道奶奶爱美芽胜过女红。对于爷爷的记忆还真是有点模糊了，就记得小时候每年过年大家都在包饺子，爷爷就坐在炉灶前添柴，烧火。等待水开了下锅煮饺子。爷爷憨憨的，不太表达。抠门是美芽对爷爷的最深刻的印象，可能是小时候生活比较清苦，爷爷从来都不乱花钱，对待自己如此，对待别人也如此。所以从爷爷那要来零花钱对美芽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美芽对爷爷奶奶的印象是有味道的：有肥皂的味道、糖果的味道还有抠门的味道。 但是爷爷奶奶对父亲而言肯定不是这样的，因为每次父亲清明扫墓之前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去祖坟看看”。其实爷爷不是原来就住在这个小村庄的，据说也是原来太苦了，流浪到此地的。后来就在这定居下来了，要说祖传真的称不上。对爷爷来说称不上对父亲来说就更称不上了。因为父亲不是爷爷奶奶亲生的。父亲消瘦、浓眉、大眼、一口小白牙、国字脸还有小酒窝。用现在的形容词来说就是颜值在线，如果那会有粉丝后援会的话估计父亲也会有。当然不只因为颜值，父亲唱歌好听，画的一手好画。而爷爷奶奶是没有文艺细胞的。父亲从小就知道不是爷爷奶奶亲生的，倒也不是爷爷奶奶说的，因为村庄就那么小，故事也没几个，所以大家都知道，无论男女老少。爷爷怎么会收养了父亲，当然是有缘由的，话说当年爷爷那么清苦，是没有人愿意跟着一起过日子的。奶奶是因为当年高祖父是翻译，在这个年代翻译还是个好工作，但是在20世纪20-30年代从事这份工作的话要是站错了队可是要掉脑袋的。当然站没站错队就无从考证了，因为高祖父在奶奶很小的时候抛弃了她和高祖母。奶奶后来嫁了个工人，结果挖煤的时候去世了，就剩下了奶奶和大伯孤儿寡母的。之后是怎样的因缘际会就不交代了，反正就是爷爷奶奶生活在了一起，但是大伯过继过来的时候长大懂事了坚持不改姓，奶奶又连续生了两个姑娘。爷爷没有儿子，那时候封建残余还是有的，尤其是农村，重男轻女还很严重。用父亲的回忆就是寒冬腊月，一对穿着时尚的年轻人把一个刚出生没满月的小男孩交给了一个农村伯伯，希望农村伯伯收养。20世纪60年代的中国正是忍饥挨饿的时候，生活水平可想而知。农村伯伯因为家里已经有三个男孩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看着小生命又不忍心，就抱过来给爷爷送过来了。爷爷当时很开心，看着冻得发紫的小孩子奶奶当即就把父亲放在自己的棉袄里，就这样用体温捂热了这个小小的生命，也捂热了小小的心。 不知道什么原因，大伯不喜欢爷爷奶奶，在爷爷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就放话说：“活不养死不葬”也不知道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他是怎么想出来的。居然还好意思大言不惭的说出来。不知道奶奶是出于愧疚还是什么原因，依然对大伯特别好，有什么好东西先想着大伯。但是爷爷奶奶生病的时候大伯还是没管，就像之前他放的话一样，没有端过一杯水，喂过一次饭。爷爷奶奶去世的那天葬礼上大伯大伯母倒是狠狠地哭了一把，当然是在白天人多的时候。农村陋习还是有不少的，比如，出殡时哭丧，简直就像是演给村庄邻里看的，蒙上盖头嚎啕痛哭，当然外人是看不见眼泪的，真哭假哭有人的时候还是要装一装的。就好比大伯和大伯母。长这么大我也没有机会看到父亲落泪，包括在爷爷奶奶的葬礼上。我没有听见父亲的哭声，也没有看见父亲的眼泪。因为他总是低着头，肩膀不停地抖动，穿着孝袍的身体跪在地上，手持的幡不停地晃动。我看见周围的邻居不停地抹眼泪，我始终也没能看见父亲的眼泪。 爷爷奶奶的坟墓对于父亲来说就是，祖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