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想到再次见到父亲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床上,还是那一米八的个子,却好似突然从一个壮汉变成了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母亲说父亲发病的时候是腊月二十九,他肚子疼得厉害,在乡卫生院打了针,却没能止疼。而父亲坚持不去医院,说除夕是要在留在家里过的,要守着自家的财富之门。这是老封建思想,而父亲坚持着,因为那是家,不能乱了祖辈定下的规矩。 父亲坚持了两天才去的医院,等我到家的时候,他已经出院了。不识字的母亲对着一大叠白纸黑字的报告单哭成了泪人,父亲看出了端倪,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他看着那一万多人民币的缴费单,回头对母亲坚定地说道: “回家,不治了,这简直就是烧钱。” 我给父亲带了很多吃的,一些我平时也不舍得买的零食。他拿着开心果问我: “这是什么?比花生好吃多了,快给你妈看看,让她长长见识。” 他将我给他的巧克力掰下一小块,然后又偷偷告诉母亲: “你快尝尝,这个你肯定也没吃过。” 原来,母亲眼里那位什么都懂的汉子竟也像个孩子一般,见识竟是那般少得可怜。 父亲是七夕节的生日,而他并没有熬到那天,走的时候是六月二十八。还在清醒的时候父亲便对我和弟弟有所交待,他还有存款,除了葬礼开支,其他都留给母亲。他自己寻好了墓地,并且一再嘱咐,要把他的棺修成什么样式,因为那是他死后的家,要是太差了,怕去了那边有人笑话。 父亲的墓地修得很漂亮,他爱面子,我们遵从了他的遗愿。母亲哭得最伤心,是啊,没了那个什么都懂的汉子,她连在存单上签字都不会。 七夕好似又不远了,如果父亲还在,就该过他的六十岁生日。记得父亲说过,等他八十岁生日的时候,就在那三层楼的楼顶挂上帘子,放上场电影站在哪都能看见,才不用像当初看电影那样挤呢!是呀,想法都是很幸福的,只是,需要好好活着,不然,一切都只能是想法。 三层楼里只剩母亲了,好好活着,便是我对母亲最大的期望。只是,她会不会想起父亲心中憧憬的电影放映?我无从得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