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母亲节致母亲 年年都有母亲节,转眼母亲节又到了。我没有过这个节的习惯,母亲更没有。打开朋友圈,关于祝福母亲的各种歌曲啊、文章啊,图片啊,潮水般扑面而来,让我目不暇接。因此,我也想写点什么献给我的母亲。 母亲姐弟三个,她排行第一。不知是基因的缘故,还是那时缺少营养,母亲个子不高,皮肤麦粒色,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种白净的肤色。我随我母亲,个子也矮小,皮肤也随她。曾经我埋怨过我的母亲,没给我一个高大帅气的身材。 19岁那年,经人介绍,母亲和我父亲认识。我父亲家和外婆家是邻村,相隔大约四五华里。父亲白白净净的,相见时,母亲对父亲很满意。可是后来,我四、五岁时的某一天,母亲在与叔婆婶里的闲聊中得知,父亲整整大母亲9岁,母亲生气极了,与父亲大吵一架,然而生米煮成熟饭,尽管生气也只好作罢。 四十多年后的一天,父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郑重其事地对我说:“崽啊,我走后,其它都没什么说的,只有一句话想对你说,你妈是个可怜人,你对她脾气要好点!”母亲抹着眼泪,接着说:“你崽是这个脾气,自己生的崽,他对我声音大点,我不会介意的。” 我故作冷静地说:“你放心,我晓得的!” 这是父亲与我和母亲的最后一次对话。他自觉亏欠母亲很多。我想他是含着对母亲的亏欠和挂念走的。 从年轻起,父亲身体就很弱。与母亲结婚后,他只能胜任一些生产队里写写算算的工作,农技活和体力活父亲几乎都干不了。因此,他被分配做仓库保管员。有一次,他在仓库上楼时,一脚踏空,手被摔成粉碎性骨折,在床上躺了四个多月。在这期间,母亲不光要悉心照顾父亲,还要没日没夜地到生产队里挣工分。尽管这样,家里还是债台高筑。 几年以后,父亲到村东头的堂龙叔公家帮工。堂龙叔公家做土墙屋。父亲那天负责扇墙,就是用棒槌大小的木制的扇板将墙扇平。突然,墙摇动了一下,接着轰然倒塌,墙打着了放茶水用的四方桌,桌子的一边压到了父亲的左腿,硬生生把父亲的小腿压断了。父亲站起来时,左小腿吊着左右晃动,仅仅就皮是连着的。父亲又在床上躺了一年。一年后,腿算是好了,但瘸了。 那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我常常看见母亲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长吁短叹、偷偷流眼泪。外婆劝我母亲改嫁,说跟我父亲尽倒霉运,看不到希望。母亲不理会外婆,依然默默地做着一切。 小时候,我最怕上学。因为每每到开学,我总是不能及时到学校报名。看到别人背着书包燕子一样叽叽喳喳地上下学,我除开眼馋就是难受。开学的时间到了,母亲往往晚上出门到处借钱,好话说尽,低头哈腰。不知是一种什么力量支撑着母亲这样做。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上世纪1973年的春天,生产队的禾田里肥田草叶绿花红,河边的桂竹林生机勃勃,小竹笋一只只像调皮的小娃娃从土里钻出来。在这美好的时刻,本来应该发生一点美好的事情,比如捡到钱啥的,可是恰恰相反。 那天母亲到邻村韩家打猪草,看到嫩嫩绿绿的桂竹笋,就拔了几棵,藏在装猪草的背箩底层,恰巧被大队会计发现。他大声呵斥母亲:“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真有好大的胆,生产队里的笋是谁都可以拔的吗?”骂完,他要罚母亲的钱——罚5块钱。母亲扑通一声就给会计跪下了,说饶了我吧!我老公躺在床上,捡药都冇得钱,哪里有钱罚啊!大队会计铁面无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当时,母亲已有9个月的身孕,肚子里怀着我的妹妹——明红。我想,当时母亲肯定是太缺营养了,想拔几只竹笋改善一下生活。那天晚上,祖母带着我母亲提着本是用来换油盐的4个鸡蛋来到大队会计家,叫他放我母亲一马,可是他还是不愿。后来他说,要不,我明天跟大队支书说一声,钱就不罚算了,游行是要游的。 第二天,母亲挺着个大肚子,由我祖母扶着,胸前挂着个大纸牌,上面写着:“我是偷笋贼!” 那年我5岁。我看见母亲哭成个泪人,我也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祖母说:“别哭,拔几只笋算什么!打锣就打锣,人穷穷不得一世!”祖母一边走一边喊:“大家莫像我一样啊!我偷了生产队里的笋啊!”一句说完,就“咣”地敲了一下锣,锣敲得天响,好像使尽了祖母的所有力气。我跟在母亲的身边,小小的拳头攥得铁紧。那天游行持续了大约有两个小时,看热闹的人很多,有同情的,有讥笑的。那天以后,母亲大病了一场,再后来,妹妹出生。母亲说:“人啊!千万不能穷,不能弱,穷了、弱了就受别人欺负!”在给妹妹取名字的时候,母亲说:“就叫明红吧!愿明天我们的日子红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