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座充满悠久岁月的老屋坐落在街道巷子里的最深处。老屋偌大的院子里,长着一颗光溜溜的树。树下坐着位老人,似乎看不懂她的神情,但这些却是我童年最真的足迹。
与多数人不同,我有位不大近人情的奶奶,她不招人喜欢也未对别人亲近过。她不喜欢小孩子,也未对我们有过慈祥的面孔。小时候的我,因为害怕她的面孔是不愿意到她家去的,只是有时无可奈何只得到那住过几代人的老屋去,与奶奶性格迥异的爷爷,会精心给我做些小玩意或在院里做个秋千,好让我在院子里无拘束的撒欢。但我更好奇老屋院里的那棵树,那树居然没有树皮,只剩光滑的树干,树干上接二连三长了几个墩,像是能为我爬上去做足了准备,我便能轻而易举地爬上去,像猴子一样绕到其它的树上,那时的我觉得每天能爬树就使我足以满足。于是,我渐渐爱上了那老屋和老屋里的那棵树。 奶奶的身体看起来并不好,她经常会被在外地的大伯接去大城市检查身体,但结果显示她确实没什么大病,大家都说她是疑心自己有病,是年轻时做的一次手术遗留下来精神的问题。她的床头堆满了药,尽管她可以无需吃那些价格不菲的药,但她一直在疑心自己的病。 小时候的我总爱领着小朋友来老屋向大家炫耀爷爷又新给我做的小玩意,我们在院里用爷爷做的小玩意各种嬉戏,但更少不了,我们绕在那棵树上,都拼命地爬上去。奶奶不喜热闹,也没用其他奶奶热情的方式款待我的伙伴们。伙伴们羡慕我有个我十分心灵手巧的爷爷,但也畏惧我有个冷漠严肃的奶奶。但那时的我们还是在那老屋过了属于我们的难忘童年。 日子很长,却又很快,随着我渐渐长大,那老屋即将拆迁,重建成为我们的新房,而奶奶的身体也被自己折腾得很差。我曾有一天望着那座熟悉的老屋,想着童年的记忆和那棵孤零零的树,心里滋味难以形容的苦涩。拆迁队动作很快,等到我再次放学,那老屋已成一片废墟,那树也被砍走了。奶奶和我们搬到了一起,此后的日子里,我才真正领会到她的不近人情,她的很多做法都让我们无法接受,摩擦也越来越多。就这样的日子一直过着。终于,我们的新房要建好了,大家都充满着搬家的喜悦。很快,就再少有人记起那消失的老屋,也无人知晓它对我成长的真正意义。 轻松又安逸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可事与愿违,一向身体强健的爷爷被查出了癌症,这使我们一家人深陷入了绝望,我记得那时的天空在我们眼里每天都是灰色的,一家人随着爷爷去了城市检查、住院、治疗,那时的日子真的很难熬,就这样爷爷在医院里待了整整三个月,回家疗养的爷爷还要照顾疑心病的奶奶,让我惊讶的是,在过去的六十多年里,从不沾柴米油盐的他为了照顾奶奶竟学会了做饭。我们很心疼爷爷,可奶奶的疑心病就是越来越重,这让大家对奶奶充满了埋怨。全村人都知道半病的爷爷一直在照顾没病的奶奶。但幸运的是爷爷经过多次的服药,痛苦的化疗,最终用积极乐观的心态征服了疾病,成为难以置信的奇迹。 可奶奶的疑心病却是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我们花尽了心思去找专家检查,买尽了名药,可还是一个结果,是心理疾病,无法医治只能靠自己。可她自己都放弃了信念,我们再怎么尽力也只是无用功。她从一开始的不出家门到不出屋门,从每天坐着到每天躺着,甚至从每天吃饭到不进饭食。她的身体干瘪的不忍直视,她就这样在床上仅靠着一点水维持着薄弱的生命力。 十六天后,她走了…… 葬礼办得很风光,可我们并未像逝世者家属一样感同身受。因为我们都知道,没有人与奶奶有一点感情,她一辈子爱清静,没有爱过人,也没有被爱过。就连她的孩子们都未感受到她的一丝母爱。她没能让人看透她的一辈子。可我最后还是痛哭了一场,为那久经风衰的老屋、孤零零的树和她心寒的一辈子。 时光白驹过隙,老屋,树和那人早已不复存在,可我并未遗憾有过不一样的经历,至少这些值得我记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