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生活的条件实在无法和现在相比,母亲似乎就没睡过。每天晚上要给我们一大家子人洗衣服,因为我小时很淘,衣服裤子永远是今天穿了今天脏今天破,但永远都是第二天又能穿上洗好补好的衣裤出去耍。要知道我儿时的伙伴们光屁股洞漏肚鸡儿那跟本就是习以为常的事,没有人会笑话好象完全是正常。那时我疯玩是坝上出了名的,常常做些无聊至及的事情,比如把别人家的南瓜从瓜肚上用小刀切一个洞,往里面塞一砣石头或者挑牛屎放在里面,然后又封上。长一些时间后就看不出南瓜肚里有我的恶作剧在里面了。那时候不象现在小孩啥玩具都有,我儿时就是做这些让我为乐的事情长大的。时间长了凡是被恶作剧的事都知道是拜我所为。但奇怪的是就是没人指责骂我,也不状告父亲母亲。就是碰上我淘的时候也只是笑嘻嘻地喊我乳名:‘八,又碰到你了,你莫整可惜了嘛’。整个坝上的人都在宠我。我很幸庆我长大后乍没成为坏人,而是又成为我父亲母亲那样在坝里受人喜爱的人。当然这是后话跟我现在所做的事是和父亲一样的——乡村医生。 母亲白天很繁忙也很苦。每天早上等我醒来时煮饭,熬猪食就妥当了,把我们一大家子人早饭安排好后,她就会换上做活路时穿的那双专用鞋,头上用一块手巾帕遮盖她的白帕子,扛把大锄吆三赶四地喊上周围的大娘幺娘们风风火火上山挖草薅地了。落黑回来时总是扛一捆柴在肩上,到家的头一句话总是要呼喊我的乳名,如果我就在面前,她就会边忙她手里的事边问我:幺,饿冇? 母亲就喜欢喊我是幺,就连我结婚生子后她都还是那样见面就亲妮痛惜地喊我幺。有时連老婆背地里都在嫉妒嘀咕:人都三四十了还在幺——幺的。 母亲这一声幺喊醉了我一生! 当然我家还有两个享受她这喊法,就是我小侄女川川和我儿子培培。我们三个是被母亲不分辈分统一喊幺的人。母亲痛人很特别,侄女川川小时候胖墩胖墩的爱哭,我妈总是钟爱地把她抱在怀里万分喜爱地说:你们看我幺哭着都好看。 母亲总是风趣而又仁慈地让我没来得及想就老了! 我读医学院的时候,由于父亲工作失误赔了一笔钱,这对本不宽裕的我家来说是个要命的事情。我父亲同学家的女儿给我每次去信说及到我家,见到我母亲的生活情况。让我常常木然地呆站在学宿楼口那窗子前无比惆怅。她说:文锐,你妈刨火海椒泡饭……她身体又不好这样长时间下去会吃不消的。 母亲为了供我读书能节省就尽量节省,哪怕是身体的营养需要。还让我母亲讨罪受的是她晚年得了阿米巴痢疾,常常不由控制脏了裤子,这对于母亲一生洁好的她无疑是一种人格的侮辱。长时期腹泻导致母亲身体非常虚弱,就连受一丝风吹她也感冒,尤其是秋冬早春时节,得需要帮她生好火盆才让她起床,她换下的衣裤得悄悄及时帮她清洗。她不会让我们去碰她衣裤,尤其是内裤。她一生整洁惯了她会觉得让我们看见她的很不情愿的一面是一种很失面子的事情。 母亲爱吃玉米面拌牛皮子青菜糊糊。在有牛皮子菜的时节我常帮她煮,可没一次煮出她自己熬的那种好。这种粥食是先在锅里热沸一碗左右的水,将玉米粉由沸水中心向锅沿边倾撒边用筷子匀搅,待玉米粉在锅里起泡呈熟食形状就把牛皮子菜拌入加少许盐起锅,待半冷时母亲才有滋有味地食用。她这碗糊糊细爽香醇,煮时感觉简单其实很难煮出我妈需要的味道。 生活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松过完一生,陪伴老人有时心有余力而力不从心。那年我老婆得了红细胞再生障碍性贪血,每个月都是在进出于医院,都是在无休止地输血吃药,压力让我如同快要窒息般难受。但母亲还强撑着给我带小孩,还要安慰我:幺,你要好好待人家,媳妇接进屋就是大谷草一根也要把人家当宝。 母亲心地善良到死时都是总替别人着。她逝世那年我身板也不是很好,每天得帮她输液打针,楼上楼下的来回跑,让也躺在床上的母亲十分心痛,她总是制止不让我来回颠跑,她总是忍着病痛一声不哼,生怕给我们带来一丝的揪心。 我们家几个兄长都因为生计在外务工,母亲也十分想念。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我明白,我把电话逐一打通或者是兄长们分别来电,他们在电话里陪母亲,聊哈她开心的事,母亲每次通完话她都会美美地得一个好觉。她觉得有儿女们在一道陪她就知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