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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当我在火车站拥挤的人群中找到父亲时，他仍像从前一样时不时咳嗽着，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循着那熟悉的咳嗽声才会那么快在人群中找到父亲。 已经不是第一次独自从远方回家，尽管我说了很多次可以自己回去，父亲仍执意到火车站来接我。半年不见，父亲似乎又苍老了许多，有些微佝偻的身影拄着拐杖缓步而行。父亲曾如山一般高大的身形早已被岁月和生活的苦难抹去了踪影。坐在回家的车上，父亲的咳嗽声又传进了我的耳朵，思绪不知不觉飞到了很久以前。 父亲小时候家里很穷，爷爷去世得早，奶奶一人养育着他们兄妹五人，根本供不起那么多孩子上学。作为老二的父亲仅上了一年学便辍学为生活奔波劳累。父亲小小年纪便开始独自在外闯荡，打过渔，挖过煤，扛过石头。在我小时候，父亲依旧如此，作为顶梁柱支撑着整个家。那时候，父亲的身体已经算不上健壮，咳嗽是常有的事，家里也时常备着各类的药。父亲并不怎么说话，只是每天早上出门上学前的“路上注意安全”和每晚的“早点睡觉”是必不可少的，此外几乎不说别的。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什么是父爱如山，只是觉得父亲是难以接近的存在，同时也是高大且屹立不倒的存在。 有一天，母亲突然病倒，生活失去了原本的平静。母亲住院一个多月便回家了，但那不是喜讯，母亲是被医生判了“死刑”才回来的。回来时，母亲已骨瘦如柴，有时甚至神志不清。而父亲也一下子老了很多，头发白了，眼睛也布满血丝，听三婶说，父亲经常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地照顾母亲。回到家里，一些亲戚帮着照料母亲，父亲依旧没有丝毫放松，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母亲。但母亲最终没能熬过那个秋天，早早离开了人世。父亲的身体更糟了，从此再也没有好起来。每天都能听到他的咳嗽。夜里，我和妹妹还在做着自己的事，“咳咳……咳咳……”父亲的咳嗽声从屋外传来，我们便迅速关了灯，盖上被子假装熟睡。父亲进了屋总要到我们的房间，开了灯，看一眼再关灯去睡觉。自母亲去世后便一直如此。父亲再也扛不动石头，起初还能挑一担菜去集市，后来连一担菜也挑不动了。但他从未倒下，尽他所能地照顾着我和妹妹，他只给了我们一句话:“你们只管好好读书，其它的不要操心。” 父亲越来越苍老，身体越来越糟，但他从不肯在人前服老，仿佛他依然是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山。一直记得中考那天，我再三叮嘱父亲不必来接我，走出考场时还是看到了父亲的身影。父亲来到我的寝室，扛起两大袋收拾好的行李就走。我在走廊看着楼下的父亲，两袋行李压弯了他的腰，步伐缓慢地向校门外走着。我的眼睛突然就湿润了，迅速转身进了寝室不忍再看。高中时，往往一个月才见到父亲一次，每次见到他，总感觉他又苍老了几分。有一次回家父亲竟拄起了拐杖，走路也不利索，双手也变得有些僵硬。后来我才知道，父亲曾突然身体一僵倒在了地上，住了一个多星期的院，虽然出院了，手脚却不再灵活，每天都在吃着各种各样的药，拐杖也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那时候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父亲却只说了一句话:“我拼死拼活也会让你们安心地读完书。” 夜，父亲依旧只有那句多年不变的“早点睡觉”。深夜，我和妹妹还在聊着天。“咳咳……咳咳……”屋外，父亲的咳嗽声传来，我和妹妹一如小时候，迅速关了灯，盖上被子假装已睡着。父亲也一如曾经，走到我们的房间，打开灯，看我们已睡着，才关了灯回到自己的房间。夜，很静。隔壁时不时传来父亲的一两声咳嗽，我的眼泪无声地湿了枕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