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并不富裕,但是印象中却没有缺钱花的经历,也没听见父母为钱而争吵。倒是常常因买不到东西而犯愁。
所有的东西都要凭票,粮票是家里的重中之重,都是统一放在妈妈的衣柜抽屉里严密保管 。大约那时的小偷,若偷到一叠粮票就会大喜过望吧。四个兄妹,除了我还小,哥哥姐姐们都是小伙子大姑娘了,凭供应的这点粮,外婆做起饭来总是捉襟见肘。外婆和爸爸喝点酒,饭桌上,看着我的哥哥姐姐们风卷残云,他们只是抿一口白酒,轻轻夹一小根葱蒜就着。不过,不管是谁似乎都知道,自己只能吃多少的量,哥哥姐姐吃得快,吃完离桌了,饭甑里始终会留下爸妈和外婆的饭。 我吃得少,又吃得慢,常常是走马灯似的看着哥哥姐姐,一个一个快速地盛饭,吃饭,放碗。妈妈吃得也快,上桌一会,就放下碗出去了。爸爸和外婆喝着酒,聊着天,然后两个人你让我,我让你的,把最后所剩无几的那点饭分了。因为爸爸的胃不好,常常是外婆吃了锅巴,而爸爸吃了最后的一点白米饭。爸爸滔了菜汤下饭。等爸爸吃完,外婆则三口两口扒完饭,收拾整理。 那时要吃上肉真的很难,为了全家有肉吃,妈妈得五点不到就去排队。夏天还好,冬天,天寒地冻,那会儿的冬天可不像现在的冬天,冷得这么黏糊。那是真的冷啊,许多次,我躲在被窝里,被冻醒时,却听见妈妈已经在窸窸窣窣地起床,然后砰地一声,门被关上,妈出门了。 等我们在热乎乎地吃着冒着热气的稀饭时,妈妈裹着围巾,头上顶着满是雾气凝成的水珠,回来了。外婆会很快接过菜篮,看看今天的收获。妈妈则满脸阴沉,虽然早早地去排队了,但已经排在几十名之外。再加上不停地有人加塞,轮到妈妈时,已经没什么好肉了。妈妈取下围巾,手套,围巾和手套都被冻得硬梆梆的。一点暖气也没有。 说起排队,不由地想起每次买米也是要排队。星期天的时候,早早就在粮管所门口排好队,门一开,大人们,你挤我,我挤你,抢先把粮食簿交给柜子里冷若冰霜的女人们。等到我或哥哥挤进去,已经堆了一大叠了。然后就等着,等那些坐在那的女人,大声地叫唤粮食簿上的名字。哥哥总是让我等着,他回家去写作业。等到中午12点,还没被叫上,家里的人就找过来了,有时是哥哥,有时是姐姐,他们把我换回家,继续等。下午一两点钟的时候,米被买回来了。有时碰上好心的大人,帮着递上去,也会早点被叫到。 爸爸40几元的工资,是妈妈的两倍。除了维持日常的开销,爸爸常常负责采办年货。过年了,托人从乡下买十斤肉,十斤鱼,肉用盐腌了,晒成腊肉。鱼呢,用油炸了,过年吃小炒鱼。外婆很能干,过年的酒早就酿好了的。然后开始炒花生,做冻米糖、兰花根……大人们想方设法让全家人,把年过得热热闹闹,富富足足。 过年的新衣也是早早地剪了布请裁缝师傅做好,藏在柜子里,等大年三十才拿出来。有一年,我的衣服和姐姐一样的布料,嫩绿色的花布衫,姐姐的罩在棉衣上正好,姐姐二八的年龄,花一样的年华,再加上衣服的花样和颜色都美美的,看上去婷婷玉立、花枝招展。可我的太大了,罩着棉衣,还多出一大截,穿起来像是大围裙。看着美得像画里的美人儿似的姐姐,小小的我艳羡得两眼冒光。 小时候没有零花钱,唯一有钱的日子是刚过年那一段时光,爸爸会发全家的压岁钱。每个子女一大叠,都是一角、两角、五角的新钞票。我不会用钱,发了红包,开心一阵,拿出一元给小哥哥买鞭炮和焰火,剩下的就小心的藏在书堆里,有时记不得放哪了,也不去想,反正明年还会有的。不过,书堆里再翻出钱来的事却没有,谁替我用了呢?多半是小哥哥吧?他总是替我做一些子弹枪一类的小玩具,用了就用了吧。 要用钱,爸爸妈妈总是会给的,印象中除了交学费,好像也没向爸妈要过钱。大学毕业,实习那会,爸还给我买了全城最漂亮的一辆凤凰牌自行车,紫罗兰色的。对于女儿来说,爸妈也算是富养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