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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父

时间:2022-11-15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子午张礼 点击:

   

  接 柴

  我四岁时没了父亲,他是因上山打柴滚坡去世。后来,我有了继父。继父捡起了父亲留下的镰刀、绳索、哨辊,仍然干着打柴的营生。继父会从山里给我捎回五味子、毛栗子、野葡萄,但他不会向我父亲那样把我高高举过头,或让我骑到他的脖子上和我逗乐,在我幼小的心里,自然觉得还是亲爸好。

  后来有一件小事,彻底改变了我对继父的看法。那是我十一岁时,看到村里比我大的孩子上山去接柴,我也跟着凑热闹。我们沿着崎岖的山路,翻头道砭,过二道桥,一边走,一边仔细地打量着从沟沟岔岔里走出来的背柴人,看谁最先接到柴。蓦地,我发现了继父,惊喜得高声一喊“爸爸——”这声音仿佛十分真挚甜美而富有激情,它使溪涧嘻水的小鹿测耳静听,它使林中的鸟儿哑了歌喉。继父听到这喊声,看到我在向他招手,神情为之一振。他支起哨辊,靠稳柴背子 ,隔河送回一声“哎——”这浑厚的拖腔引起千山轰鸣,万谷回响。我飞奔到继父跟前,继父憨厚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他窸窸窣窣从怀里摸出一块苞谷面馍馍寄给我。这馍馍是妈妈给继父烙下的干粮,虽然清早他上山时,我望着挂在哨辊上干粮袋发过眼馋,可这会儿想到了出山还有十里路程,我又把它推给了继父。继父显然有些生气了,他又执拗地塞给我。我咀嚼着这带有继父体温的馍馍,鼻子有些发酸,喉咙有些发哽。而继父却显得十分惬意,他装了一锅旱烟,背靠石头坐下,一边有滋有味地抽着烟,一边透过烟雾望着我,那眯缝着眼睛里分明燃烧着兴奋的光芒,飘飘然,真有点自我陶醉了。

  该出发了,我怕伙伴们笑话,硬要从继父那合抱粗的柴捆上分下一半,可继父只给我解下桶粗一捆,他抚摸着我的头说:“俺娃骨头还软,你能来就好,不在乎背多背少。”这句话又使我一阵惭愧,从此,我一放学就去接柴,我感到这是我必须完成的一份“作业”。听母亲说,继父背后夸我道:“这崽娃子,还真有人心。”

  为了度过六零年那场饥荒,继父天天上山打柴,为的是多换一把粮食。柴捆压得他背驼了,脚肿了,走路都不十分稳当了。当时正在读高中的我,很自然地接过镰把,逢周日便上山打柴,免得家中锅灶断火。而这时继父还要摇摇晃晃地拉着架子车到山口接我。母亲多次劝阻,他总是说:“山高路滑,让学生娃打柴,那实在是不得已的事,我不去接,心里放心不下啊!”终于一场大祸从天而降,一次继父在接我的坡路上,因无力拽住车襻,被下滑的架子车绊倒,致使深度中风,无论亲人们怎样呼唤,他再也没有睁开双眼。

  每年清明节,随着我的一串串泪水,一叠叠火化的纸钱在继父的坟头旋转。我常想:生身父母,舐犊之心,人皆有之,如果是继父母,又该怎样“继”呢?那就是用一颗仁慈善良的心义无反顾地继承起为人父母的道德与责任,如果有了这个“继”,必然会融化孩子心头的那个“继”,这是我从继父—我敬爱的父亲身上得到的启示。  (199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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