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离冬渐行渐远的季节,春倏然离去,嘲弄般。在这个时候,我苏醒了。 记忆,凝结成冰,没有复苏的迹象。四周静谧,一种什么香味点点沁入我的身体,轻轻搅动我的神经,而后,这根针刺入我的记忆,冰渐渐融出一条缝隙,咔嚓嚓,冰碴轰然开裂,刺骨的冷、撕心裂肺的痛还残留着。。。。。。 “是什么地方?” “这就是村上先生说的出口吗?那么入口呢?我是从何处来的?” 就这样,我在出口醒来,努力搜索着前世。 医院冰冷的床上,躺着我。身体没有丝毫知觉,大脑还维系着一根神经。我感觉的到,那是一条通道。我的嘴被又冰又硬的机器卡着,旁边一个容器里发出声响,我不能呼吸了,是这个冷冰冰的家伙代替我呼吸。身体的其他部位接了各种各样的线,旁边还摆了几样闪烁着数字和图形的机器。上面记录着我的心跳,记录着我的血压,提示着生存迹象。我的手脚冰凉,手腕上挂了吊液,顺着我的血管一滴滴流入,没完没了渗入,好冷,但我动弹不了。我感觉自己到了北极,彻骨的寒冷,无边无际的黑暗。突然眼前闪过一道极光,刺痛了双眼,来不及躲避。我下意识地捂住双眼,可是,徒劳。后来我知道,那是医生在用力扒我的眼,用手电筒照我的瞳孔。极光又先后几次闪过。我真想坐起来,狠狠朝手电筒说,“拜托,轻点!”身体被极光击中后,心脏徒然受到重击,是他们在用电熨斗熨我的心脏。我欲哭无泪,掉入了一个极深极深的黑洞,我的身体已经不属于我了。只有一根神经,连着一条通道。 四周有一个声音在呼唤,虚无缥缈的,我哪能管那么多呢?一种幸福的感觉升起,就要与亲爱的妈妈相见了。昨天的梦里,明明看见老妈在我眼前正忙活着,我心里还在想,妈妈啊,我要和你多呆会,要好好待你呢,要抢在你走的前面好好陪你。可是怎么,一醒来,竟然是个梦啊。妈妈累了,妈妈是怎么走的呢?怎么会一转身,就不见了呢?是什么时候从哪个口出去的呢?我急切地在黑的无边的世界里胡乱摸索着,寂静,寒冷,黑暗,我听见自己的喘息在黑魆魆的时空中发出巨响,唯一的神经几乎麻痹。什么也没有找着。妈妈,到底是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得到这个结论,我的脸扭曲着,泪水无声地四溅。 那个声音还在轻轻唤着,是在叫我。 是你吗?我前世的爱人?现在的我是什么模样?脸,核桃皮;嘴,干瘪紫黑;牙,断壁残垣;头发,稀疏发白;身体,被白衣天使四脚朝天仰面放在病床上,不能枕枕头。对他们来说,这个老婆婆难道不就是个生病的普通老人吗?可你的声音翻山越岭,穿越几个世纪,抵达我的耳畔。抱歉啊,我这个样子。我眨了眨干枯的眼皮:“你怎么来了?是你?”“是我。”你低低地唤着。“好像做梦一样。”我眨眼,“你总爱这样说的。”你缓缓说道,我看见你嘴角露出一丝熟悉的笑容。那笑容曾在我的脑际里浮现了很多遍,未曾想,再见它,却是在我弥留之际。那熟悉而陌生的笑容。“你还好吗?”我再次地眨了眨眼,“我还好。”“。。。。。。”长久的无语。总是这样。我们的语言,用心说话。不知道,那无言的交流会不会摔碎在冷冰冰的现实?那又怎样呢?这样,已经知足,很幸福。“。。。在悠长又彷徨的雨巷,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在诗一样的年龄,遇见了迷一样的你,那悠长悠长的岁月,鲜花渐渐长满庭院,密密匝匝,花开花谢,里面写了人生的繁华落寂与无奈。。。。。。 我迷迷糊糊,渐行渐远的身体飘啊飘,意识逐渐失去了。那根神经砰的一声,断了。我看见白衣天使们七手八脚地把连接我的机器和液体撤了。终于轻松了,我无声地叹口气,不再眨眼,心脏终止了工作。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肩膀无言地抽搐。我顾不上转身,一个激灵,急剧地摔进了黑洞,那黑那冷无尽头,就这么变成冰块一路滑着滚着,狠狠砸到了出口。 淡淡的香气叫醒了我,是丁香花。我怎会再次醒来?身下是柔软的小花小草,香味来源于我脑袋上面,一株丁香树垂下,有风吹着,浅紫色的花瓣亲切而久违。露珠隐隐挂在树枝上,欲滴欲坠,光莹剔透,这一切,微微刺痛着我苏醒的心。薄雾笼罩着绿色,淡紫色,太阳未升起,没有鸟声。只一片寂静。怎会没有鸟儿歌唱呢?我看着着未知的世界,怔怔的,记忆的闸门悄然合拢。 痛感又找上门,我仰望天空。还是那个天空,只是没有一丝浮云。清清静静的蓝天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我,耳边隐隐约约仿佛有音乐流淌,晃晃头,想确定是不是幻觉,却偶然发现,不远处藏着一条小径。 怎会有音乐?怎会有小径?这是在哪?要到何处?我问蓝天,蓝天默默无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