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老屋,不大的窗户,阳光撒进来,告诉我日落日出……”每次听到水木年华的《老屋》,心中总有股冲动,梦中回了千百次,依然割舍不下老屋。 老屋在一个不大的街道上,街道是南北走向,西边靠山,东边临河,整个地势西高东低、北高南低。两头都是水稻田,街道占据了狭长的一块平地。老屋就在街道的西侧靠中间地段,坐西朝东。 老屋有两排房子,临街两间,大门由一排六扇木板组成,中间两扇是对开门,左右各两扇是可拆卸的木板。听爷爷说,很久以前,老家街道生意红火,这两间老屋是门面房,白天将六扇木板全部拆下来,房间显得亮堂,便于做生意,晚上再装上,全家可以安稳休息。不过,从我记事起,也没见过家里这两间房子做过生意。后面一排三间房子,中间有个天井院,再往后是一排围墙,本来也是三间房子,听说在***期间被认定是刘家祠堂,破“四旧”拆掉了,只剩下长满荒草的围墙和一个后门。 老屋后面有几块菜地,一年四季种着各种疏菜。菜地紧临一条沙石公路,坑凹不平,路上行人多,拉板车的多,骑自行车的很少,只是偶尔乡干部下村时才有,汽车更少。小时候老远听见汽车的声音,一群孩子追着汽车跑,闻着汽油燃烧散发出的香味(现在知道是污染有害气体,那个年代很少闻到汽油味,觉得香),有时候师傅一个急刹车,几个孩子会碰的头破血流。 老屋天井下方有一条小渠,贯通到每家每户,有天井院子的留一小段明渠,从房子下面通过的就是暗渠。从上游水库流来的水,从北面稻田流经小渠到南面的稻田,各家各户的洗脸水、洗菜水、洗脚水一并倒入小渠。 老屋很老,地基是石头垒的,墙是土坯砌的,梁是木头的,瓦是泥烧的青瓦。每年春节前的小年,家人要组织大扫除,擦一擦熏黑的墙壁,扫一扫屋头墙角布满的蜘蛛网,再贴上春联,全家欢天喜地迎新年。 老屋很老,在不同的季节、不同的天气、不同的时段,呈现出不同的风景。晴天时,从房顶射下来缕缕阳光;雨天时,从房顶滴滴答答落下雨点,如果雨下的大的话,有些地方会水流如柱;晴天的夜晚,仰望屋顶,能看见星星点点的月光…… 老屋很老,最怕下雨天。儿时的记忆中,每逢雨季,特别有暴雨的时候,家中的脸盆、瓷缸、水桶等等都派上了用场,哪里有水,就用能盛水的器具去接,如果遇到雨季时间长,衣服、裤子经常会发霉。在接屋顶漏水的同时,家里地下也忙活开了,天井院里的小渠往往水位暴涨,顺着墙壁下的地基石头缝流得满屋都是雨水。父母亲带着我们用铁锨、锄头在屋内挖沟,让水顺着沟流到街道。到了夜晚最难熬,屋外电闪雷鸣,屋内雨水滴答,睡意渐浓,可又不敢熟睡,生怕暴雨压塌了老屋,洪水冲走了老屋,以至于多少年以后,梦中还会时时被暴雨惊醒…… 老屋很老,母亲因此时常唠叨,时常叹气:什么时候咱家也能盖起“明三暗五”的房子啊?“明三暗五”是我们老家当地人对一种房子形状的称呼,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是一个家庭富裕的象征。那个时期,在农村用砖盖房子的很少见,因为买不起砖块,一般富裕人家都是用土坯砌墙或者夯土墙,一排五间房,两头两间房各开一个门、一个窗,中间三间房,只开堂屋一个门,另外两间房从堂屋里面开门,对外开有窗。远处看,只看见三个门,像是三间房,近处看,是五间房,是为“明三暗五”。小河对面,离街道较远的地方,有一户“明三暗五”的房子,房主计划到街道上来做生意,与父亲商量换我家的老屋,让我们憧憬了好几天,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不了了之。 老屋很老,但是后面的菜地年年翻新,对老屋最美好的记忆就是菜地,因为菜地让我获得了丰收的喜悦。大概是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在我的一再恳求下,母亲在菜地的一角,给我开辟出一小块地,在初夏之际,我种上了蓖麻,每天一放学就去看看,从播种种子,到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一直到枝繁叶茂、开花结果,摘下的果实好像卖了五块钱,我去书店买了书、本、笔。 老屋很老,一直陪伴我到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父亲多次电话催促,老街道已经破旧不堪,新街道规划在原来的老屋后面的公路上,公路已经拓宽改造,重新修建成水泥路,多数人家已经在公路两侧盖了砖混结构的二层小楼,左邻右舍近期也打算动工盖房。经过全家的努力,凑了一部钱,我又出面找人赊欠一部分原材料,在原来菜地的位置盖起了砖混结构的平房。新房落成的那年春节,我第一次带着媳妇回家,看着宽敞明亮的新房,再看看前面摇摇欲坠的老屋,心里感慨万千。那年春节,是全家有史以来最高兴的春节,住上了新房,新媳妇回家。在吃年夜饭时,爷爷发表了一通感言,用我们老家方言讲“谁家没有穷根,谁家也没有富苗,再也不怕打雷下雨了”,大家的眼泪都在眼框里打转,爷爷喝醉了,父亲醉了,我和弟弟也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