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刚捏着这封电报,从接到起,就一直被他这么拽着,他似乎想抓住什么。
电报上只有四个字:“嫂子病危!”
这犹如晴天霹雳,这个大三学生震惊了。自己考出来块满三年了,因为家里穷,为了减轻哥嫂的负担,所有的寒暑假他都用来打工赚钱了。
不是不想回家,每次快放假了,嫂子总会写信来,让自己回去,叫他不要为学费担心。可是,他不忍心再给这个贫困的家庭增添压力了,只能把思念压在心灵的深处。
十岁那年,父亲采药意外坠崖身亡,母亲因为过度的伤心和操劳,一年多以后也抑郁而亡。那一年,永刚十二岁,哥哥十九岁,还有一个八岁的小妹。
两年后,嫂子走进了这个家徒四壁的家庭,为此还和娘家断绝了来往。
嫂子把年幼的小叔和小姑当作了自己的孩子,自从她进了家门,两个孩子就没有饿过一顿,冻过一回。
那年,嫂子在腊月底生下了侄儿,过完年,她为了让哥哥多赚点钱,不顾自己还坐着月子就把老公赶出门去打工了。
永刚和妹妹都去上学了,嫂子一个人在家管孩子,做家务。有几次,为了省点柴火,嫂子直接把侄子的尿布拿到结着冰的溪水里去洗。出了月子没多久,嫂子的关节就开始肿痛,越来越厉害,可她一直忍着没说。等哥哥半年后从工地上回来,嫂子的关节已经变形了,到医院一看,是类风湿性关节炎,看晚了,已经深入骨髓,只能控制了。
每到下雨天,嫂子连鞋子都不能穿,但是家里家外的活她一样也没有落下。永刚念到初中毕业就不想念了,哥嫂太苦了,特别是嫂子,她的这辈子就被这个苦难的家给毁了。可从不发火的嫂子,拿着笤帚狠狠地打了永刚。一直以来,嫂子是他最敬重的人,他把嫂子当成了亲娘,他连哼都没哼一声。
事后,看到永刚腿上发紫的淤痕,嫂子哭了。
“我打你,你咋不躲躲呀!”
“嫂子,是我错了,我不该惹您生气的!”
“你只要好好读书,嫂子就高兴,考上大学给嫂子争口气!”
他是挺争气的考上了大学,但一个贫困家庭培养一个大学生谈何容易。尽管嫂子在他面前从来没提过一个钱字,可他知道家里的状况,所以,三年了,出来三年了,他没问嫂子要过一分钱,他要靠自己读完大学,他要赚钱,要报答嫂子的养育之恩。
坐了两天两夜的车,他终于回到了阔别三年的家乡小镇。他不敢耽误一分钟,急匆匆往家赶。看到村口了,当年,就是在这个村口和嫂子告别的。他多么希望能在村口看到嫂子的身影,听到嫂子的声音。
刚进村就碰到了看着自己长大的刘大爷。
“永刚呀,你咋才回来呀!”
“刘大爷,我家出啥事了?”
“唉,你嫂子她……这个可怜的人哦!”
“我嫂子咋了,她咋了?”
“快回去吧,她快不行了,趁她还有口气,见她一面吧!”
啊!永刚手里的行李掉了一地,他管不了了,朝家里飞奔而去。
“娘,你醒醒呀,你快醒醒呀!”家里挤满了人,侄儿带着哭腔的喊声刺痛着永刚的心。
“嫂子,嫂子,我回来了!”
“哦,快,大家快让开,让永刚进屋!”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
永刚扑进屋里,嫂子躺在床上,已经不成人形了,气若游丝。
“哥,嫂子这是咋了?”
“前些日子她得了肝炎,因为舍不得钱没好好的治疗,春耕时她又舍不得花钱请人,也没告诉我一声,自己撑着下地去了……”哥哥说不下去了。
“二哥,嫂子这是普通肝炎转化成了爆发性肝炎,医生说……说没救了!”正上高中的小妹也回来了,小姑娘的眼睛都哭肿了,她把嫂子一直当作了妈妈。
“嫂子,嫂子,你快睁眼看看那,我是小刚呀!”
嫂子似乎动了动,她拼命地睁开了眼睛,看了看蹲在床前的小叔和小姑,又看了看自己的老公和未满十岁的儿子,她张了张嘴巴,她想说什么,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最后她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儿子,这个可怜的孩子。
“嫂子,你放心,我们都会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的。”
永刚一把搂住了不停哭泣的孩子,他想起了自己当年的无助和恐惧。
嫂子闭上了眼睛,头一下子歪了过去。
“嫂子!”
“孩子她娘!”
屋子里哭声一片!扑通一声,永刚双膝跪倒在嫂子的床前。
“嫂子,让我叫您一声娘吧!”
七尺男儿泪如雨下,在场所有的人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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