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回到老家,去给婆婆爷爷和爸爸上坟,不由想起了他(她)们的往事,记下以表我的怀念之情。 说起来,婆婆不是我的亲婆婆;(请婆婆九泉原谅,她生前最忌讳这)婆婆和爷爷是姑舅结亲,几个小孩都没养活。我母亲一生下来,她的母亲就死了,她就被送给了我婆婆。我父亲是为生存所计,十五六岁时来到我婆婆家,长大后做的上门女婿。 一家人虽然来自“五湖四海”,却一点也看不出来。特别是母亲和婆婆之间,相处胜过亲生母女。解放前,爷爷长期在外躲壮丁,帮人家挑货(俗称“赶茅坪”),婆婆在家租别人的田种,艰难地把我母亲养大。 后来我家的家运不好,我亲生父亲患病去世,欠下一大笔债。我们兄妹有六人,家大口阔,日子过得很难。照护小孩、洗衣做饭、养猪种菜等活全靠小脚婆婆。那时常常缺米缺油缺盐,婆婆为维持十来口人的吃饭不知为了多少难,犯了多少愁,也流过不少泪。 俗语说,婆婆爷爷喜欢“头孙子”。我是长孙,又是男孩,加上父亲死得早,特别是我读书成绩好,婆婆对我格外偏爱。这种偏爱不仅是在生活照护上,更体现在人品培养上。我至今还深深记得,她经常在我帮她做事时讲一些道理给我听。比如“人要忠心,火要空心”,“种树从小育,长大育不伸(直)”,“一个鸡蛋吃不饱,一个臭名背到老”,“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还有什么“人穷志不穷”,“有麝自然香”。“咬人的狗子不汪”等等。她虽认不到几个字,但这些话却像格言警句一样,深深印在我幼小的心灵并至今还影响着我。 1982年底,婆婆全身疼,吃治风湿的药,打止疼针,都没有效,医生说是癌症反应。全家人心里都难过,因为她一生没享过福。过年时,我们将我从单位分回的肉糕、橘子大都给她吃,她很高兴地说,我养孙子值得!又说,你们怎么都给我一个人吃啊?听她这些话,我们很心酸。 年后她病情加剧,爷爷和弟弟用板车拉她到公社看病。途中,她从口袋中摸出皱巴巴的五角钱给爷爷,叫爷爷拿去打酒喝。在我看来,这五角钱,胜过当今富贵夫妻间的上万,这是一对贫困老夫妻一生的真情体现!爷爷喝了一辈子酒,酒量大,她她平时反对爷爷喝酒,说家里穷,孩子多,还喝什么酒。 那年我正在复习,准备报考“电大”。婆婆在病重中多次说她想我,要叫我回去,可又说我工作忙,还要考试,又不让叫我了。考试完后,我下班骑车从县城回到家里,她已睁不开眼睛说不出话了。我泪流满面,望着她,喊着她,只见两行泪水从她眼中淌出流到枕头上。第二天凌晨,我跟她说,婆婆,我要上班去了,她没什么反应;隔了一会,我又说了几声,她流泪哼了声。几天后,她在弥留之际,一直哼着,直到我母亲后来说句登元回来了,她才断气。每想到这,我深感内疚和愧悔。 她爱我们,甚至到偏执的程度。比如解放后找母亲读了几年小学,她怕我母亲出去不回来了,宁愿让我父亲读也不让我母亲读了;不让我们知道母亲不是她亲生的,母亲出生家那边的亲戚来了,她就不高兴。但我们知道,这都是她爱我们。为了我们,她起早摸黑,终日劳作,一生没吃过穿过和用过什么好的,病了连药都舍不得吃。在她的身上,可以看出中国妇女所具有的吃苦耐劳、善良朴实的品德。 我们十分怀念她。我们念叨,要是她能活到过好日子的时候该多好啊,我们可以好好地孝敬她老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