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花红,相思渐远渐无穷。常常独自徘徊在飘飞的柳絮中静静的等待着花开花落,遥望那天边的流云,深深的思念起我的外婆。外婆去世已经十多年了,可是每当回想起和外婆在一起的日子,总觉得她刚刚才从身边走过。
从我记事那时起,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母亲就会接外婆到我们家住一段日子,帮忙照看我和弟弟,有了外婆的陪伴我们就不用跟着母亲早出晚归,也不用担心下雨天会把单独我们留在家里,只有眼巴巴的等到天黑母亲才能从地里回来,每年的那段日子在我的童年的记忆里算是最幸福的时光了。
外婆是个小脚干起活儿来却很利索,在她干活的时候我们就像尾巴一样跟在她后面问这问那,偶尔还会给添点乱,但外婆从来都不会反感,趁着天气暖和外婆会搓些麻绳或纺几锭棉线,以备给我们做布鞋用。搓麻绳时右腿上盖一片瓦,随手从一捆侵过的麻胚里抽出一根,准确的分成两半,放在瓦片上前搓几下,又反搓一次,一根粗细均匀的细麻绳就像绿色的面条一样从她的手底绵绵的伸了出来,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是几十根。煦暖的阳光洒在她那神情专注的脸上,静静地看着她就是一种享受。
晚上我们坐在院子里休息,这时候外婆就会给我们讲那些古老的故事。晴朗的夜空中漫天星星灿灿地眨着眼睛,一轮圆月从东山顶上缓缓升起,竹篱下的蛐蛐也开始了大胆的弹奏,断断续续的蛙鸣伴着清风从远处的田里徐徐送来,把夜色浸润的更加迷人。我们依偎在外婆的身旁,思绪在她娓娓的故事中飞扬,如水的月光下我仿佛看到了舒展广袖的嫦娥仙子伫立在月桂树下深情的守望,听到了牛郎织女鹊桥上的哭诉衷肠……在我的印象中外婆是很会做饭的,那时候家里没有多少细粮,多少有点儿大都会留给客人或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吃,但不管什么粗粮只要是外婆做出来就很好吃。
还记得山花儿开的正旺的时候,外婆常会带我们去山坡下摘刺玫花做杂粮煎饼。在一蓬盛开的刺玫架下,外婆踮起一双小脚,伸长胳膊努力的把开的最艳的花枝拽过来,拉到面前,选最好的花朵一枚一枚摘下顺手放进腰间的小竹篓里,脸上流露着一种喜悦的表情,松开花枝的那一刻她手背也常常会被尖利的小刺划破。很多年过去了,每当看到盛开的刺玫花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外婆,还有她做的刺玫煎饼的味道。
春播结束外婆就要走了,临走的前几天我和弟弟更是前后跟着一刻也不离开,生怕一不留神外婆就走了。真正要走的那天,我们抱着外婆的腿哭着挽留,最终还是没有留住外婆。外婆走了,我们呆呆地站在院场边,目送外婆的背影消失在最远的那座山梁久久不愿回头。外婆走后感觉屋里一下子空了许多,我们就像丢了魂一样很长时间都打不起精神,更加盼望时间能过得再快一些,夏收结束母亲就能带我们去看望外婆。
夏天的晚上躺在外婆身边,外婆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一点也不感觉有多么热,在徐徐的凉风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常常起夜的时候发现外婆手里的蒲扇还在悠悠的摇着,好像整个晚上没有睡着。
随着我们一天天长大,外婆也一天天老了,自从到外地上学后见到外婆次数就少了,每年只能在春节的时候才能和外婆见上一面。冬天外婆的家乡一片圣洁,屋外纷纷扬扬的雪花粉状着山野,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缥缈着淡淡的炊烟,我们围坐在火塘边闲聊,咝咝作响的水壶悠然的从嘴里吐着白雾,艳艳的火光在外婆慈祥的面孔上跳跃,暖融融的屋子充满了祥和。
工作后我也会隔断时间去看望外婆,外婆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以往了,虽然腿脚没有过去灵活,但是精神依然很矍铄,天气好的时候就会去门前的菜地里浇浇水,锄锄草,就像对待晚辈一样关怀着正在长大的嫩苗,有时还会和它们说说话,鼓励它们快乐成长。微风轻轻地吹过田野,泥土馨香在清新的空气里酝酿,翠绿菜苗在阳光下点头微笑,外婆也陶醉在了满园的绿色。
外婆的一生是辛劳的,在她刚入不惑之年外公就去世了,独自支持着一个十口之家,直到每个子女都有了自己的生活。难以想象在那个艰苦的年月外婆经历了多少艰难和困苦,虽然经历了一生坎坷,坚强的外婆从来也没有在困难面前屈服过,乐观的她总是笑对生活,直到临终前还在不辞劳作。
外婆走了,仿佛刚刚才从身边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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