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后半夜,轻轻地握着他的手,好像只有握着我的手他才会温暖。实际上,只有感受到他手的温度我才会有安全感。
不知怎的,握着他的手,我的心总忍不住回到过去去寻找温暖和慰藉。
乱哄哄的戏台下,各种各样的吆卖声比台上的《穆桂英挂帅》动听多了。而我,嘴里嚼着橡皮糖,手里拿着雪糕纸,头上冒着小汗珠,不顾老人们嘟囔:“这小妮儿疯疯癫癫的干嘛呢?”边挤进人群去寻找我十分信赖和依赖的他。走到他面前,嘴里的橡皮糖早已被我加速度的干掉了。我什么也不说,只是撅着小嘴,手里拿着雪糕纸在他面前搓搓,他便会心的笑了,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五毛钱便又假装生气的说“你这小人精,不给你钱花了”。我一把夺过钱朝他撅一下小嘴便又挤进人群消失不见,因为我去小摊上寻找自己喜欢的那把小扇子去了。
匆匆的赶回家参加双胞胎侄女的出生喜宴后又急着赶回学校。在赶回学校之前,我终于在众多的亲朋好友中找到了他。他跟几个上了年纪的同姓长辈坐在他的屋子里正酣畅淋漓地喝着笑着。在座的各位都神采焕发,而他,穿着最新的衣服,脸上的皱纹里都散发着无以掩盖的光芒。碰杯豪饮、屡屡胡须,精神矍铄。无疑,他是这桌酒席乃至全场酒席上最开心的一个。这不,我进来的时候他还正在合不拢嘴地笑着呢!看到我来他很惊喜并很自豪的向在座的人们介绍我。老人们看着我便忍不住的夸我并向他投去羡慕的目光。显然,他已把我如何为他洗脚剪指甲之类的事向别人炫耀过了。而他此时依然是满脸的幸福。我告诉他看看他就走,可是他和其他的长辈们非得让我坐下来喝两盅。就这样我忘了时间和一帮大老爷们喝了起来。
昨天,我再也忍不住,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后,从学校赶回来看他。看着他,看着守候在他身边的亲人,我有种强烈的要哭的冲动,但我始终忍住没有哭,我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掀开被子拿出他的手捧在手里。他的指甲总是长得很快,有些长,有些厚,还有一点脏。我掏出指甲剪慢慢地为他修剪着,并时不时用手轻轻地抚掉指甲缝里的泥垢。修剪完他的双手,我轻轻地用被子盖好,又轻轻的走到床尾小心的挪出他的脚,把他的脚捧在手里修剪。这时我的情绪更为激动,因为好些年了,这双脚除了他自己外几乎都由我洗由我剪,这是我从来都不曾嫌弃过的一双脚。我怕,我真的好害怕,我怕那是我最后一次捧起那双脚。所以我很想哭,但我依然忍住没有哭。我只是更加认真的修剪着、修剪着……
现在,我轻轻地握着他双手的时候,他已经神志不清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好多天了。他不可以吃饭不可以喝水,只能靠输高蛋白来维持能量。他甚至还得遭受灌肠带来的痛苦和折磨。而最让我心痛而又不知是甜是苦的是连整日守候在自己身旁的亲生女儿都不认得的他在听到我含泪的呼唤后却在昏迷中清醒的说出“妮儿呀……俺妮儿回来了……你不耽误上课呀?”他微弱的声音震得我心碎、让我坚定地留守病房,一直不停地握住他的手。
天啊!健康温馨的过去与病痛冰冷的现在形成的极致反差是这般的令人疼痛无奈、喘不过气来!
他,我最最亲爱的年近九十却身遭病痛的爷爷,一位善良、慈祥而又可爱的老人。
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为了他,我愿意相信神的存在,只要能减轻他的病痛和延长他的生命。
握着爷爷的手,内心在祈求“爷爷,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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