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眼前的老人,花白的卷发却一点也不乱,高挺的鼻梁,脸颊上有非常清晰的好几块褐色老年斑,薄薄的嘴唇上抹着淡红色口红,精致的唇形可以想象出她年轻时的动人风采……我正想着她睁开眼睛会是一番怎样的模样,那双微微闭着的眼睛就慢慢睁开了,褐色的,不是很亮,但很干净,一点也不浑浊。
“你们来了?”她微微要起身,我连忙过去搀扶。她很瘦,我触摸到的地方皆是骨骼。
她就半躺半倚靠在床头。
我在她对面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我的助理在一旁架好了摄像机……
“你知道我是哪一年出生的吗?”她笑着问我。
“听您助理说是1932年。”
“没错。”她仍旧一脸微笑,看看我,又看向我的助理,“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下你们两个的年龄吗?”
“啊?”我和助理对视一笑,都感到很意外。
“我97年,他91年。”我答道。
“啊,和我这个老太婆比起来,你们不止年轻了一点点啊!”
我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往往这时候我就不说话。
“你一定不知道我出生在哪里,”她说,顿了顿,又像在自言自语,“因为知道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您出生在哪里?”我温柔地凑过去一些,“我很愿意聆听……”
“阿根廷。”说完这三个字,她的眼睛突然之间仿佛被什么点亮了。
我快速地打字搜索:1932阿根廷。
“我也是我的母亲,在她临走之前告诉我的……我一辈子没有抱怨过她什么……唯独这件事,我怪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如果她早点告诉我,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她去一趟阿根廷,去见一次我的父亲……”
我内心深处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我感觉助理已经把摄像头悄悄转向了我。
我想提醒他,或者也想责怪他,但又怕惊断了她的回忆,只能最大程度地让自己保持平静。
“我父亲,是一名特工……”
我立即搜索:1932阿根廷特工。
《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争》跃入我的眼帘。
“他在那一年的一场战争中死了,而我,还在我母亲的肚子里……因为有了我,我母亲说,所以她活了下来……她回到了美国……哦,我母亲是美籍,我外祖父外祖母是很早一批去南洋的潮汕人,他们去了马来西亚,后来又去了美国……”她似乎说得累了,停下来做了一次深长的呼吸。
“需要给您一杯温水吗?”我温柔地问她。
“好的,谢谢!”她微笑着看着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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