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雨晴蹑手蹑脚走进病房,一把握住傅书记爱人的手,压低声音:“对不起,大姐,我来晚了。”
“小郑,哎呀,郑社长,你那么忙了,还过来干吗?”
床上的傅书记动了一下,含糊不清地问:“小郑?”
郑雨晴和老伴同时凑近病床。郑雨晴轻轻拉着老傅的手:“吵着您了吧?”
老傅含糊不清地让座,屋里就一个凳子,郑雨晴谦让着不肯坐,但是傅太太跟她使眼色,她便很听话地在老傅床边坐下了。
郑雨晴轻声:“傅书记……生日快乐!我代表集团500名职工,给您祝寿来啦!我拖到晚上才来,您不怪我吧?”
老傅手指微微摇摇,意思是不怪。
“我这有好消息报告给您,算是寿礼……”
傅书记微微侧耳倾听。郑雨晴说,我转正了。老傅立即艰难地竖个大拇指。
郑雨晴又报告第二个好消息:“卢市长把建市七百年的宣传重任,放在我们这边。”
傅书记看起来微微笑,用手拍拍床帮以示鼓掌。他问,有第三个好消息吗?
郑雨晴一脸抱歉,暂时没有了。
“那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郑雨晴一惊,不知傅书记听到啥。她想了想,汇报了张国辉被抓的事情。
老傅说:“抓到硕鼠,这是第三个好消息。”
郑雨晴说:“那,真没啥不好的了。哪哪都挺好。集团按部就班地工作着,各二级单位运转也很正常,所有都各就各位,就差您没归位啦!大家都盼星星盼月亮,盼您回来主持工作!我呀,我就等您一回报社,让我有个主心骨,您指哪儿,我打哪儿!”
傅书记轻轻摇头,喃喃自语:“回不去了。”
郑雨晴立刻娇嗔地喝止:“瞎说!可不能瞎说!您这哪哪都好好的,不出几个月就回来了!集团离了您,哪转得开呀?”
傅书记微微笑,不知是欣慰,还是嘲弄:“我不在,不是好好的?你干得,比我好。你是郑,我是傅!我不要回去。回去对你不好。你好好干!”
郑雨晴眼圈红了:“书记,没有您,哪有我啊!”
傅书记用手制止她:“你就是你。没有我,你还是你。你是和氏璧,不经历断手断腿,凿不出璞玉。你不知,我知。”
郑雨晴瞬间被击倒。这一向,天天焦头烂额,千疮百孔,看各色冷眼,听各种责难,外人不理解也就罢了,可最亲近的吕方成,对自己也极尽侮辱之能事。郑雨晴感觉自己惶惶如丧家之犬,灵魂都成了无根之萍。没想到,在老傅这里,她听到这么高的评价!郑雨晴的眼泪“唰”就掉下来了。所有的委屈,都化作感激。郑雨晴紧紧握住傅书记的手:“我何德何能,让您如此信任?这副担子,哪怕我担不起,我也要拿命抵才不辜负您。”
傅书记反过来轻抚郑雨晴瘦弱而冰凉的手:“你担得起。你是竹,弯而不折。我们是朽木。我们,不如你。”
探视的时间到了,郑雨晴赶紧告辞。临走前她对老傅说:“我要从您这借点儿勇气,您呢,从我这,借点儿力气。咱俩匀一匀!”说完,郑雨晴俯下身,深情地,长久地,像抱小孩那样,抱着老傅轻轻晃晃。
两个人无言而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