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陶反倒犹豫了,他觉着这么黑乎乎的晚上,又不认识人家,不过顺手帮着翻了个墙,上人家一个陌生女孩家不合适,加上杂货店老板在旁边看着,他更不好意思这么跟着上楼了。
叶陶这一犹豫,女孩对他更放心了,她说:“你衣服都挂破了,要是连水都不喝一口,我真的不好意思。”
叶陶这才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应允,杂货店老板多嘴多舌地在边上嘎嘎傻笑了几声,叶陶听了直想捏住他的脖子让他闭嘴。
一楼好歹还算有点昏黄的灯光,两人一转弯,楼道里就一点灯光都没有了,每一级阶梯的高度似乎不够匀称,因为年久失修,有的地方地面坑坑洼洼,两人这一路摸索着上楼,有点高一脚低一脚的意思——不过叶陶并没有任何诧异的感觉,他们家那栋楼也差不多这条件,只不过他熟悉地形,哪儿有坑,坑有多大,都了然于胸,摸黑行动时能更利索一点而已。
还好就在三楼,很快就摸到了,女孩掏出钥匙,叶陶机灵地摁了一下手机的键盘,给她照亮。等她打开门一开灯,叶陶却吃了一惊,他完全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粗陋陈旧的建筑里,会有这样配置的人家!
这是个两房的小单元,客厅的尺寸不大,所有的家电也都小巧玲珑。引起叶陶注意的是,从家具到电器,从窗帘到拖鞋,明显是一水儿崭新的货色,这还不算,主要是这些货色的价格和档次,明显高于小区里的大部分人家惯常使用的货色。
就拿叶家来说吧,那些乱七八糟的家具压根儿就不是一个风格的,甚至颜色都大相径庭,完全没有配套协调这一说,小小的客厅里,却摆放着一张笨重粗大的沙发,闹得人都不知道往哪里站了,针对这个沙发,姐夫孙建冬就说过一次,大房子要用大家具,小房子就该配小家具,叶陶深以为然。
眼前这户人家的客厅里,不仅布艺沙发的颜色和水磨石地面的颜色搭配和谐,就连窗帘的颜色也明显是搭着窗边的胡桃木餐台配的,日光灯格外明亮,一看就是新换上的名牌灯管,不像叶家,所有的灯管似乎都患上了营养不良,夏天不亮冬天不暧,有气无力的德性。
就在叶陶坐在沙发上观察着这一切的功夫,女孩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热情地拉开了才递到叶陶手上。叶陶认真地看了看她,脸长得一般点,至于这张脸到底一般在什么地方,他一下还说不上来,似乎脸有点大,l.65上下的个子在南方还算高挑。
女孩拉了张餐椅在他对面坐下,笑眯眯地说:“我叫沙当当,怎么称呼你呀?”
叶陶说:“我?我叫叶陶。你不是本地人吧?”其实,他想问的是,“你是干吗的?”但叶陶明显感到女孩似乎比他向来结交的那些女孩更有分量,她不说你叫“什么”,说怎么“称呼”,她的名字叫“沙当当”,叶陶认为这三个字比他所有女同学或者女同事的名字都更富有撒娇的意思,这些感受在他刚进门时的惊讶之上又给他增加了一点压力,也给了他几分似有似无的新奇和激动,叶陶下意识地把到嘴边的问题给硬咽了下去。
沙当当说:“嗯,我是成都人,这是我刚租的房子。”
叶陶惊讶地说:“你一个人租两房的房子?”
沙当当自豪地介绍说:“对,我一个人住。房子刚租下来的时候,又脏又旧,我让房东把原先的那些破烂家具都搬走!然后,花了几百块钱,找人把墙粉刷了一遍,看上去就亮堂多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些家具呀、电器呀,还有窗帘,都是我自己一样一样买回来的,花了我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呢,累死我了!你别说,这些东西一到位,房子就彻底变了个样儿——怎么样,还看得过去吧?”
叶陶由衷地点头说:“很不错!你真能干!这得花不少钱吧?”
沙当当得意地卖弄道:“也不算很多钱:21寸的彩电,菲利浦的,促销,才九百多,跟白送差不多了;这海尔的小冰箱,一千出头,我自己一个人住,够用了;全自动洗衣机,我买了个3公斤的,我的要求是能洗毛毯就行了,也差不多一千块——这牌子是松下合资的,我父母家就用的这牌子,挺好使的。”
沙当当说得来劲,索性起身邀请叶陶参观自己的胜利成果,叶陶也确实非常好奇,沙当当受到鼓励,热情更加高涨,她指点着说:“卧室里的空调和一卫生间里的热水器都是房东的,我看还凑合着能用,就没换新的——主要这两样安装起来太麻烦,我懒得整那么大动静了,以后带走也不方便。”
叶陶听了,小心地试探道:“带走?你刚来就想再搬呀?”
沙当当解释说:“那倒不是,我已经跟房东签了半年的合同,可我以后总得自己买房吧?我想住到天河去。现在这不是暂时过渡过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