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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来造访了，每一次都能给人一种新的感受，又总是意犹未尽。 第一次进山是在十余年前，一行人先在乡村客店投宿，备足干粮和其它应用物品，作好进山准备。天未大明，动身进山，依稀辨路而行。时而在雨水冲刷出的沟里行走，时而攀岩穿林而上，为防止迷路，还须不时发声长啸，呼朋引类。偶尔一两只被惊起的山鸡扑翅飞过，心头扑腾一阵，且惊且喜，其感受，非身历其境者实难言说。
这里自然是树比人多，层层叠叠难觅空旷之地。偶尔遇到一两个山民，或是肩扛木料，或是背负包谷，衣衫均被汗水浸透，表情木然，见山外来人，且惊且惧。待稍事攀谈，知是游客后又甚是热情。问其山中岁月，只知需要盐巴、布疋、灯油等物品时便扛一根木料，背一袋包谷，捉两只鸡或是一篮草药去乡场变卖；至于经国大事，年长者尚知"土改""大跃进""文*",再细，便道出公社某领导曾带人进山砍巨木出去造房，在此做活的人辣椒都吃了好几十斤……一席谈来，恍如隔世，竟生出几许钦羡、几许悲凉。 以后又陆续来过几回，均是负有使命，或考察、或规划、或为朋友导游，与乡民接触多了，此地民情已了然于心，不再无端感慨，唯有这大山深处绚丽多彩的景致，却总是相看两不厌。 进山公路已竣工，驱车直到山脚小寨，有山民抬着滑竿过来，细看是山中毛竹编制，甚是结实。同伴中多是精壮汉子，无老弱幼童，又多是初次造访，皆自恃身强力壮，跃跃欲试，谁也不愿去坐。山民也不着意招揽，只淡淡提醒，"够得爬哟！几百千把墩坎子，等哈才晓得喊黄！"问他们何时操此营生，说是公路开通后，进山游客增多，许多是举家出游，老弱妇孺难爬到山顶，就有人来请山民去背。开始，山民们还不曾悟出这条生财之道，只当作做点善事，酬谢亦可，不酬也无所谓。后来旅游局从梵净山请来两个轿伕做师傅，就此带出了这些仙鹤坪轿伕。上山的路粗略修整，就地取材，大小不一的石块铺砌，慢慢攀爬，听不知名的鸟儿一递一声呼唤，看老树怪藤随风纠缠，初次来的止不住一惊一乍欢叫。爬到山腰，村落已远，人声寂寂，突地有同伴学电视剧《西游记》中小妖怪唱腔，猛吼一声"大王派我来巡山啰！"荒腔野调倒也情境相融，众皆抚掌大笑。行至"三迭泉"处，几个同伴已是气喘吁嘘，赖着不走，有的掬水洗脸，有的躺在石上，不免眷恋起山下滑竿来。 且行且住，到得山顶已是午后，稍事歇息，众人便急着要去游览。领起他们去看了"兰花坪""情人谷""杜鹃岭"几处，众人盘桓不舍，日头已渐偏西，还有几处景点只能留待明日。回到"天街",已是晚饭时候，服务部备好的菜肴颇具特色，多是山中出产，很是诱人，一个个收取平时斯文相，露出狰狞面目，张狂大嚼，开怀畅饮。这时有同伴惊呼快看！但见一硕大红日低垂西天，瑰丽无比，天地间一片嫣红，众人仿佛被神力震慑，噤声肃穆，痴痴地目送夕阳一寸寸在远山沉没。稍顷，天色转呈一片蛋青，一看时间已近九时；若在城里早已是万家灯火，而山中景物仍依稀可辨。不知不觉间，一层薄薄纱雾竟悄无声息地从脚下、身后、林间飘荡出来，又散漫开去，不一会弥漫了天街，众人尽皆离席，在雾中且歌且舞，放浪形骸，虽半属癫狂，但皆抑止不住，仿佛已属神仙中人。 是夜，宿于山间棚屋，虽劳累一天，众人均无睡意，争相谈论日间所见，直至夜半。朦胧中听得屋外风雨大作，山呼海啸般震动耳鼓，隔窗遥看，天地一片混沌，便想起古书所言天地鸿蒙初开景象，万般感慨。以往都是来去匆匆，未能目睹深藏着的奇景，天下事何尝不是如此？人世匆匆不知错过多少颖悟！众人无眠，听风听雨，坐待天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