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说:“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也尊重我儿子。” 听到阿姨说这句话,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了。我沉默了一会,然后敷衍得回了一句:“是啊,是啊。” 阿姨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又慢慢说到:“其实我今天是最后一次在这个店里卖凉皮儿了,明天我就要收拾一下行李,跟儿子一块儿去北京了。我儿子现在考到了北京那边的编制了,他准备在那边儿定居,然后他寻思把我也接到那边儿去一块儿生活,明天我这个店就准备关门大吉了,到时候去北京干。” 听到阿姨突然这样说,我沉默了两秒,一时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然后我尴尬的回了阿姨一声:“哦哦,那真挺好的。” 在这沉默的两秒钟里面,其实我想了好多事情:“阿姨的儿子在北京工作,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呀?北京的地价和房租那么贵,卖凉皮攒钱怎么可能买得起房子?阿姨您有老伴儿吗,孩子是要把您自己接过去吗?北京那边生活节奏那么快,您虽然凉皮做的好吃,但真的能在那里生活下去吗?您能适应北京那边的生活吗……” 在这一瞬间,我想了好多好多,但是我并没有把这些想法问出来,我不问也不敢问,担心万一我问了这些问题会影响到阿姨已经做出的选择。然后我便埋头继续吃凉皮,瞬间感觉这原本美味的凉皮索然无味,明明没有加醋但是感觉这凉皮吃起来更酸了。 “支付宝到账3.2元。”我吃过之后,扫码付了款,没多说什么,匆匆忙忙离去了。 一转眼,六天的假期结束了。在老家倒是也没干什么事,主要是躺着,沙发上躺着,床上躺着,哪怕是找同学聚会也基本都在躺着。就这样平淡但很满足地结束了这六天的假期之后,我又再一次奔向了“自认为是奋斗”的旅途,坐上了回二线城市继续快节奏高强度工作的火车。 “盒饭20,盒饭20啊。”火车上卖盒饭的姐姐推着“能穿越任何缝隙”的小推车卖着盒饭。我心想:“现在火车上的盒饭涨价这么狠吗?都涨到20块钱了吗?这也太贵了……” “不对呀!” “不对呀!现在盒饭都20了。” “不对呀!现在盒饭都20了,阿姨的凉皮还是3块2毛钱吗?”我心里突然想起了我当时付款后的那个声音:“支付宝到账3.2元。”我心想:“现在房租那么贵,我之前吃凉皮的时候,阿姨都是在摆摊儿,但现在阿姨是租了一个商铺啊,怎么可能还是3块2毛钱?现在买一个火烧怎么着也不可能是2毛钱啊?”我心里越想越慌,瞬间觉得好尴尬呀,我当时付钱的时候并没有看墙板上的价格表,现在凉皮的价格应该早就涨价了呀。我记得我走的时候,虽然匆忙,但是我模模糊糊记得阿姨在我走的时候一直在看我啊,那时候她应该是想叫住我吧,可是她并没有喊我,难道是她知道我是老顾客了不忍心再问我要这剩下的钱了吗?” …… 我心里继续想着这该咋办……“可是这能怎么办呢?现在火车已经开上了,我总不能再下车回去吧,而且阿姨也跟我说了,他的店就要关门了,他准备搬去北京了,那这样的话我欠阿姨的这笔钱岂不是永远都还不了了?”我心里越想越堵的慌…… 这辆深夜里行驶在田野上的火车,就像一把锋利的小刀把凉皮毫不留情地划开一样,把茫茫的、广袤无边的、黑暗的大地划开了一道无情的口子。这是大地的伤口,也是时代的伤口。凉皮阿姨和他儿子这两个时代之间,仿佛就被划开了这一道无形的伤口,这仿佛是比东非大裂谷更宽更深的一道鸿沟。 在这辆“速度越来越快”的火车上,我一边想着往后有没有机会把欠“祥林凉皮”店的钱还上,一边担心着凉皮店里的“祥林嫂”能不能跨过这道挡在两代人面前的深不见底的鸿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