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一航走出房来,只见祖父气若游丝,面如金纸。急忙叫来家人将他扶人卧房。这时卓一航虽然心中急乱,但钦差在堂,无人款待,自己不能不陪。正钦差歉然说道:“皇上对卓老大人非常思念,想不到一纸诏书,累他伤心如此。”卓一航问道:“诏书上说些什么,可能见告么?”那两个钦差和卓仲廉曾是一殿之臣,私交颇好。当下将皇帝何以突然宣召卓仲廉的事情说了。原来神宗皇帝误信奸人之言,将卓一航的父亲卓继贤杀了,后来案情虽然平反过来,并追赠了卓继贤做太子少保,但于心总觉不安。一日和大学士方从哲谈起,神宗忽然想起了卓继贤的父亲卓仲廉,喟然叹道:“他们父子都是贸良正直之臣,卓仲廉若看到邸抄,不知可会埋怨朕么?”方从哲道:“卓仲廉世受国恩,那会怨怼?陛下思念于他,目前吏部尚书出缺,何不召他入阁。”神宗道:“朝中正乏老成谋国之臣,卿言甚合朕意。”当即写了诏书,派两名钦差专程送陕,要他回朝,诏书中提到了卓继贤受追赠为太子少保之事,在神宗的意思,本是对臣下示恩,想不到卓仲廉尚未见到邸抄,突然知道儿子死讯,心伤过度,病后身躯,竟自支持不住了。
正说话间,内堂隐有哭声,钦差急道:“世兄不必拘礼,请替我们问候令祖。”卓一航告了个罪,进入内堂,只见家人乱成一片,卓仲廉奄奄一息,见卓一航人来,招招手道:“你过来。”卓一航走近沮父身边,含泪说道:“爷爷请恕孙儿不孝之罪。”卓仲廉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以后不必应考了,就在家中读书务农吧。”说完之后,双腿一伸,断了呼吸。卓一航放声大哭,老家人劝道:“老大人年过六旬,寿终正寝,少爷不必过度悲伤。钦差大人还在外面,应该请他们祟告皇上,然后开灵土葬。”卓一航揩乾眼泪,到客厅禀告钦差。钦差嗟叹不巳,当晚在卓家过宿,第二日卓家已设了灵位,停棺西厅,两个钦差都恭恭敬敬的在灵前点了三炷香烟,以同僚之谊致祭,卓一航匍匐地上,叩头谢礼。正钦差伸手来扶,劝道:“世兄节哀,我们回京禀告皇上,一定替老大人讨个封赠。”管家的备好程仪,准备钦差辞行,卓一航忽然跳了起来,颤声说道:“钦差大人慢走
钦差和管家都吃了一惊,心想卓一航知书识礼,何以会突然失态。跳起来已是不该,劝钦差慢走更是失礼。管家急道:“少爷,老大人生荣死哀,钦差大人亲来祭奠,你还不叩谢皇上洪恩!”卓一航定了定神,忽然说道:“钦差大人,请进内房一坐。”管家的心惊肉跳,钦差也变了颜色。
卓一航将两位钦差带进书房,管家的跟在后面,卓一航道:“你出去看守灵堂。”随手将房门关上。老管家忧心忡忡,心想少主行为颠倒,莫非是撞了“邪神”,但在钦差大人面前,却又不便说话,只好一路念着“老天菩萨保佑”,退了出去。
两位钦差也是惊疑不定,只道是卓一航有事请托,但照理来说,他正忙于丧事,就是想在官场钻营,也非其时。卓一航将房门关好,小声问道:“钦差大人可觉得身体有点不舒服么?”正钦差变色说道:“没有呀!”副钦差道:“世兄真是照料周到,我们年纪虽老,这点风霜还熬得住,倒是世兄重孝在身,还望节哀免致伤神为好。”这话暗藏讥讽,卓一航道:“钦差大人请怒无礼,适才我见李大人右掌的掌心似乎有些异样。”正钦差姓李,闻言不觉摊掌一看,顿时面上露出惊异的神色来。掌心上现出一点点的红粒,就像出疹子一般,副钦差姓周,摊出右掌来看,也是一般。卓一航道:“两位大人请用指甲一捻,看是痛也不痛。”两位钦差依言试了,以前的读书人都惯留长长的指甲,他们用左手指甲,猛刺右掌掌心,居然一点也不见痛,倒是有点痒的感觉。卓一航又道:“两位大人请用手指轻按头颈后脊骨上部的第七节,看看如何?”这时两个钦差就如同孩子一般听从卓一航的摆布,各以手指轻按对方头颈后脊骨上部的第七节,只这么轻轻一按,两人都痛得叫出声来。急忙问道:“这是什么道理?世兄如何知道?”
卓一航叹口气道:“两位大人都受了暗算了,这是江湖上最阴毒的阴风毒砂掌。刚才李大人伸手拉我,我才瞧出,想来这些红疹是刚刚发作出来的,所以大人还未知道。受了阴风毒砂掌的暗算,发作后十二个时辰之内,若不救治,恐有性命之忧,所以晚生也顾不得失礼,要对大人直言了。”须知在封建皇朝,钦差代表皇帝,若然死在卓家,那么菲但卓家有抄家灭族之祸,地方官吏也要受牵连。关系如此重大,卓一航虽在重孝之中,也不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