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虽然很多行业已经由机械操作,但,逐家逐户派信,给每个信箱“喂”进讯息的工作,还得经邮差人手。
施展远傻傻地在大闸内,一排信箱前,等邮差。
他问:
“四楼上手住客是不是黄志辉?“
“我……不清楚。”祥叔回避。
“三楼邓太太说你在这区派信二十几年,她叫我问你。”他缠住不放:“她说你最熟了,哪一家住哪些人,你怎会不清楚?”
又央他:
“祥叔,请告诉我,我求求你!”稍顿:“有一个女孩——”
“哦,是她。”
祥叔眼神有点变化。敦厚的邮差不擅长瞒骗。他记得谁同谁,他和她,上手下手,前因后果。
应该有二十年了吧,——但怎么同这个焦灼好奇的年青人说呢?
二十年前,念中五的林秀菊,与同班的黄志辉因是街坊,相爱起来。那时社会风气还没今天开放,林秀菊当医生的爸爸见女儿偷偷摸摸沉迷恋爱,成绩一落千丈,不准二人交往。逼她转校又逼他俩分手。
“后来我才知道,她寄了一封绝交信给他。”
手持信,投进邮筒,但仍紧捏不放。取出来,又硬着心肠寄出去……。
某一夜,黄志辉割腕放血自杀了。
他绝望地,把伤口割得很深,血冒涌而出,他一点也不知道疼,在同一处,又再狠狠割下去。血如浪,把那封绝交信浸得湿透,整张纸也沐浴在红潮中,几乎软烂,手一拈,马上溶散。——虽是铁案如山,男孩心中它已化成恨海。
这封信,又怎能退呢?
两天后,林秀菊知道了,偷了爸爸医务所的安眠药,两瓶,全吞进肚子中。
她一定非常非常非常后悔,寄出那封绝交信……。她一厢情愿地要用尽一切努力,把它毁灭,——只要他收不到,历史就改写了?
安眠药吃多了,她变成一只迷惘、迟钝、天真而不甘心的鬼。
当然,“校服大王”爸爸一听颜色和款式,便可以告诉他,这间光明书院,十多年前已经关闭了。市面上,再没有人,穿这种校服了。
只是,施展远间中还见到这个心愿未了的模糊身影,在邮筒旁边,默默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