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森林覆灭了,在亿万年的地下抗争中,那些曾傲然生长于阳光和大地之间的生灵涅磐了,生命的渴望固化为煤,蕴集着万古不灭的奉献之火。 燃烧的煤,有一种殉情般的壮烈:白热化的炉堂里,它劈啪炸响着,那积蓄万年的爆发,让你震惊于它的无穷热力,见证着轰轰烈烈的生命价值。 这使我想起了与煤为伍的矿工。 李师傅身材敦实,性喜烈酒,热干重活,他似乎专为煤而生的,在地面不显山不露水,一到迎头,身上就蓦地带出一股雄风。打眼、扛料、耙矸子、定道,十八般活路,他干得霍霍生风,虎虎生威。十几年来,在上山接下山的209、在酷热难耐的531、在淋水如注的313,他的体力和精力,就这样如煤般熊熊燃烧着。 十几年后的一天傍晚,我正在澡堂更衣,朦胧中,只见一位满头灰发、瘦削佝偻的老人期期艾艾地张望着,喊出我的名字。我定睛细瞧,不禁吃了一惊,他竟是阔别多年的李师傅!我握住他苍老的手,只见他脸上黝黑消瘦,头发灰白得厉害,眼神里染着窗外深深的暮色。“老了,干不动了,不想让人照顾,去年就退了。”他呻吟般地低语着,一种壮士迟暮的苍凉深深感染了我。 望着他满头灰发、满脸皱纹,望着他佝偻的身子和眼神里躲闪的无奈与痛楚,我不禁心中一酸,想起了那憔悴的煤核。 燃烧得越是热烈,剩下的越是憔悴,仿佛他仅仅是热量的一个载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