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是上世纪那个特殊年代的量身词汇,当年的知青们,今天已是年过半百的中年人了,对我来说,“知青”年代虽已远去,但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永远也不会被遗忘,曾经的青春年华都沉淀在历史的细节里,铭刻在我的记忆中。
一九七五年四月五日,是一个难以忘却的日子。那天,我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的伟大号召,怀着到广阔天地炼就一颗红心的雄伟壮志,挑着行李来到了原香花公社石鼓大队第六生产队。这是一个三面被稻田环绕的村庄,一条铁路从村庄西头穿过,整个村子就是一个家家相接、户户相连的大宅院,宅子里住着约三十多户人家,房屋虽然陈旧却错落有致,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村庄是原国民党高级将领、爱国人士程子楷的故乡。那天,迎接我的是生产队的队长,一个中等个子、身体健壮、皮肤晒得黝黑、满面慈祥的壮年男子。因他是外乡入赘,村里的人都叫他海奇姑爷,我称他为海奇姑爷队长。队长把我领到了知青点----村东头一栋专为知青修建的二层楼房,楼下为灶屋,里面已存放了一些简单的炊具和农具,是生产队为我准备的。 随后队长领我到村里转了转,带我去认识队里的妇女队长、会计、保管员等。我们下乡的头一年,口粮由国家划拨,每月30斤大米,但蔬菜就得自己种,队里分给我几分自留地,在妇女队长的帮助下,我学着村里人种上了蔬菜,刚开始因为没有肥料,菜苗缺乏营养,面黄肌瘦的,海奇姑爷队长便特批我到队里的养猪场去挑肥料灌菜,这项对知青的优厚待遇,当时引起了村里个别人的不满,队长则对他们说:“人家知青妹子,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从城里来到乡下,无亲无朋、无依无靠、一无所有,我们村里人应该要多照顾她一点。”就是这句话,我淌下了下乡后的第一次泪水,好一阵感动不已。在海奇姑爷队长的影响下,我下乡的三年间里,村里的老少爷们、阿嬷婶婶们、大哥大姐、小弟小妹们,对我确实很好,使我在村里有了家的感觉,少了那份寂寞与不安。 下乡后,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煮饭,乡下煮饭烧得都是那种茅柴,塞进灶里,噗的一下就着完了,我不停的塞、不停的填,有时候锅灶被我塞得满满当当,浓烟冒出来,熏得我眼泪横流,最终煮出来的饭还是夹生饭。我下乡时,正赶上春耕农忙季节,最先要学会的农活是扯秧和插秧,那个年代,还没有插秧机,所有的秧苗都是我们用手一株一株的插上的,在那段日子里,我每天早上天还没有亮,就跟着队里的姑娘们到秧田去扯秧,天亮后再到田里去插秧。拔秧苗需要一定的技巧,我刚开始扯秧时,不是用力过猛将秧苗扯断了,就是把秧田里的一大块泥巴也同时带了出来,难得冲洗干净,急得我抓耳绕腮、满头大汗的,弄得像个泥猴。 看着我笨拙的动作和狼狈的样子,村里人都哄堂大笑。海奇姑爷队长就耐心地给我做示范:双手分别扯上一小撮秧田,手紧挨着地面轻轻带过,这样扯出的秧田不仅带泥少容易刷洗,而且整齐便于扎把。按照他的比划,我很快掌握了扯秧的要领。下田插秧,我最怕的就是蚂蝗,当时的我吓得手足无措,慌忙用手去扯。谁知越扯蚂蝗叮得越紧,血从腿上流下来,我高声大叫起来。海奇姑爷队长知道了,就告诉我一些防蚂蝗叮咬的土方法,比如下田前,用旱烟袋里的烟屎搽抹在脚上,就可防止蚂蝗叮咬,一试果然很有效。以后下田前我就忙着收集村里老人们旱烟筒里的烟屎,直到现在想起来都十分好笑。慢慢地,我学会了包括犁田、耙田在内的各种农活。经过下乡三年的劳动锻炼,我从一个什么农活都不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城镇学生娃,变成了一个能跟农民亲切聊天拉家常,了解农民、农业、会干农活的知青了。 下乡三年间,村里有三位是我这一辈子都难忘记的好人。除了队长海奇姑爷,第二位是我下乡第二年在其家搭伙吃饭的阿嬷。阿嬷是一位平凡普通但值得我尊敬的农村老太太,那时因为我把工余时间都花在灶台上,且常常把米煮成夹生饭,阿嬷住在附近,见我可怜,时常叫她的女儿桃艳来喊我到她家吃饭,我干脆顺水推舟把谷子挑到阿嬷家正式到她家搭伙吃饭了。老人家一日三餐做好可口的饭菜等我收工回来吃,有时出工早,老人就去送饭。那个年代很少有猪肉吃,过年杀了猪,分了肉,老人家舍不得吃,就吊在火塘上面熏成腊肉,到春耕、双抢的时候,才拿出来给我吃。因为在阿嬷家搭伙吃饭,我就不用那么手忙脚乱的煮饭了,也不用吃夹生饭了。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考上学校,外出读书为止。第三位是程叔,村里人都这么叫,具体什么名字我也不清楚。他是老牌大学生,原来在711矿工作,因家庭出身问题,被遣送回老家接受劳动改造,程叔的知识渊博,我很崇拜他,农闲空余时间,喜欢跟他聊天,天南地北,从他那学到了很多知识。 |